第11章 老爷回朝（1/1）
“孩子，到外曾祖母这里来。”老夫人又一次伸出双手。这一次林熙煜走了过去，老夫人上下打量着林熙煜，用手摩挲着他的脸庞，一会儿捏捏手，一会儿摸摸头，抽泣的说道：“都是老身的错，让你受苦了孩子！你娘是我最疼的孙女，可。。。可她走的早，痛的我。。。”老夫人说着便小声哭泣起来。林熙煜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安慰还是陪着一起哭。
郡主好言宽慰了许久，这才让老夫人定了定心神，便指着李源说道：“孩子，那是你外祖父，去，给你外祖父见个礼。”
“外祖父在上，熙煜拜见。”林熙煜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因为他确确实实跟这位外祖父没有任何感情。
李源并没表现的像老夫人那般亲热，只是淡淡地说：“听闻你做了台谏，又掌了皇城司，是个有能力的。”
“外祖父虽外放甘州为官，对朝堂之事却了如指掌。”林熙煜应对道。
“老夫知道，你为老夫回朝也尽了一份力。老夫自然感念，现如今老夫回京，自然是你的助力，毕竟你娘也是老夫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今后遇到难事，只管来找我就是。”李源平静地说道。
林熙煜听完鬼火冒三丈，心想好你个李源，你最疼爱的姑娘，既然最疼爱她，那就不会放任她年纪轻轻在遥远的渝州给人家当妾。
李源见林熙煜脸色有变，微微调整了情绪，些许和蔼的说道：“后日回府一趟吧，见见你的舅舅和兄弟们，也合该大家一起吃个饭，你外曾祖母也是念你念的极重。”
“是啊，煜哥儿孩子，回来吃顿饭吧。”老夫人拉过林熙煜的手，说道。
“外曾祖母、外祖父！后日，熙煜要到鲁国公家做客，是早就说定的，改日再回府认亲。”
“也好，老夫人与李大人舟车劳顿，也要回府安置，且再缓一缓，再吃酒不迟。”郡主也为林熙煜打圆场。
老夫人与李源对视一眼，道：“原是老身心疼我这苦命的孩子，若他不愿，也不强求，老身就在家里等，什么时候孩子你要来，外曾祖母一定出门相应。”
“熙煜谢过各位长辈，因公事繁忙，先行告退。”林熙煜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正堂。
“老夫人放宽心，孩子总有个适应的过程，我原与这孩子也没见过两面，可现下却是最贴心的，多给他些时日，自然会好些。”郡主补充道。
“郡主娘娘说的极是，都是我这不争气的儿子，非要我那嫡亲的孙女去给什么人当妾。当年我就说我们李家的嫡女怎能给别人当妾！可他偏不听我的，白白折了我那孙女的命。如今弄的亲不是亲，情不是情，看你如何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老夫人说罢，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源。
李源赶忙说道：“母亲教训的极是，都是儿子的过失，让母亲跟着委屈了这么多年，儿子知错了。”
“现如今，老身看这孩子不错，有他娘的胆大心细，长得也极好，老身看着他，就想起了我那苦命的孙女，哎！现下刚才的事，郡主娘娘若无异议，老身看就尽早办了吧。虽说是甘州长大的，但也是我们李府教导出来的，郡主放心，必不让英王家失了脸面。”老夫人笑着说道。
“老夫人的安排，自然是极好的。想必主君和海哥儿定会欢喜，待今日海哥儿回府，我就与他说，如此我们两家也算是真正的亲上加亲了。”郡主客气的说着。
“那老身明日就让元婕来给郡主娘娘请安。”
宾主各道告辞后，李源携老夫人回了府。李府坐落于盛京西市旁，是一座五进五出的大庭院。原先因李源获罪离京，此院落便被查封，如今全家荣耀回府，早在一个月前，李源便着人内外修整洒扫。因李源特地从甘州运送了大量的石块、布景，现下整个院落更显大气。
老夫人在正堂坐定，右手捻着一串极好的小叶紫檀佛珠，左手捏着宋锦的手帕。李源与他的幼子站立堂中等候老夫人问话。
“你好歹也是做外祖父的人了，怎么连个小孩子都降不住，今日让老身在郡主面前失了面儿。”听这话，老夫人似乎有怨言。
“母亲训斥的对，都是儿子不好。今日是首次相见，儿子想着应该留下个宽厚的印象，便由着这孩子了。”李源答道。
“素日里，老身是怎么教你的，咱们李家向来都是老爷主外，大娘子主内，老身我乐得悠闲。现如今大娘子身子不好，眼见的就下不了地了。老身这才陪你走这一遭。如今婕儿有了英王这个靠山，将来定是不错的，咱们李家之所以能守住这份家业，靠的就是纵横经营。就算出了事，也不致就败了。现下煜儿有了前程，在陛下面前又有脸面，最重要的是做了台谏，于源儿你的官场也是多有裨益的。自小咱们薄待了他，自然要从此刻开始弥补。今日老身看了，煜儿是个能担事的，峰哥儿日后在盛京的生意也多需要皇城司的照应，有了煜儿这个外甥，想必我们李家的生意定会大有长进。”老夫人望了望站在李源身后的男子。李云峰是李源的幼子，掌管着李源几乎全部的生意，论富有，绝对是富可敌国，但李家的这位幼子却有着挣钱以外的打算。
“让母亲操心了，峰哥儿是个孝顺的，分寸拿捏的极好。想必与他那外甥也会相处的极为融洽，现下儿子担忧的是山哥儿。前几日，陛下下旨准山哥儿从燕州调回盛京，虽说没有晋职，却也得了千牛卫千总的肥缺儿。可母亲也知道，逆党当时便依靠千牛卫准备叛乱，如今山哥儿去那里做千总，儿子总是不免担忧。”李源毕竟混迹官场多年，知道很多关窍中的厉害。
“这自不必说，虽然现下梁国公府是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袭爵，可在军中还是有些威望，更何况千牛卫本就是老梁国公一手建立，如今山哥儿去做千总，总不至于打了老身的脸。”老夫人分析道。
“待山哥儿回京，源儿再去请煜儿，无论如何都要请到！”老夫人严令。
“是，母亲。”
“散了吧，老身也乏了，源儿、峰哥儿也早些安置了吧。”老夫人边说边起身往内宅走去。
笠日，上朝。
“臣户部侍郎李源奉旨返京，特向陛下问安。”李源手持笏板向老皇帝叩头问安。
“李爱卿舟车劳顿，辛苦了。”老皇帝示意李源起身。
“臣在甘州近十年，无一日不想回陛下身边，略尽绵薄之力。如今宵小之辈俱已伏诛，我盛国朝堂海晏河清，是陛下力挽狂澜，臣不胜欢欣。臣定当竭尽全力，以保我盛国千秋万世。”李源穷尽他的溢美之词。
“如今国库空虚，既然李爱卿雄才大略，不如替朕想想该如何充盈国库才是。”老皇帝轻轻瞥了一眼林熙煜。
“臣定当尽力。”李源答道。
“御史大夫何时到京啊？”老皇帝转头问向林熙煜。
“回禀陛下，袁大夫已至鄂州，不多日即可到京。”林熙煜答道。
“李相在家中思过多日，如今该当如何，众卿议一议吧。”老皇帝把难题抛向朝堂。
“臣太子少保、上柱国、钦命魏国公魏邛启奏陛下，自古奖惩应当果决，如今李相虽未有实证能证明他参与叛乱，但在其任内，出现此大逆不道之事，应当严惩，臣主张：罢官流放。”魏国公率先发言。
“臣上柱国、钦命鲁国公墨祁玉启奏陛下，凡官员认罪需人证物证齐备，而今李相不过是莫须有之罪，臣建议：回归本职。”鲁国公立即针锋相对。
“众卿意下如何？李爱卿？”老皇帝突然点到了李源。
“臣刚从甘州回京，对李相一案不甚了了，不敢轻言。”李源圆滑世故，躲开了这个问题。
“台谏诸公有何意见？”老皇帝又转向林熙煜等台谏官员。
几个站在林熙煜旁边的台谏官员，用手肘推了推林熙煜，递上一个眼神，意思便是：你上！
“臣盛京道监察御史领左班提点皇城司林熙煜启奏陛下，如今并无实证证实李相谋反，可亦无证据表明李相未曾参与。臣考量李相为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故臣建议略施薄惩，请李相督造寿陵，以彰显陛下之恩威并济。”林熙煜说道。
“台谏诸公，可都是这个意思？”老皇帝似笑非笑。
“是！”诸位御史都低头说道。
“若是李相去督造寿陵，那朝中何人为相？”老皇帝问向诸臣子。
“这。。。”“魏国公是否。。。”“依我看，还得是鲁国公。。。”“要不英王。。。？”众臣你一言我一语，并未达成一致。
林熙煜心中却有另外一番想法，之前去造寿陵是跟老皇帝通过气的，但老皇帝并没说宰相位置如何处理的问题。看眼下，朝中各门各派都在蠢蠢欲动，毕竟这是个关键岗位。但以林熙煜对老皇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就简简单单抛个问题出来，定然是有深意的。
“启奏陛下，臣以为李相并未被裁撤，应该继续为相，至于其修建寿陵期间，可以由各部院独呈奏折于陛下。”李源说道。
“李爱卿所言，也是个办法。”老皇帝点点头。
众臣见老皇帝认可，便全部附和李源。
“臣以为，既然李相是被薄惩，这惩字应当体现。故臣建议罢撤李相，同时臣建议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逆党叛乱，为保国本，还应裁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再设立宰相职权，而改有陛下亲自署理。”林熙煜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笃定老皇帝的阴暗面会同意他的意见。
“裁撤！”老皇帝重重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李源听完，悄悄向后转头，看了林熙煜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林熙煜刚说完，整个朝堂鸦雀无声。
“再议议吧，下次朝会再定！”老皇帝丢下一句话，便散了朝。
散朝路上，李源叫住了林熙煜。
“煜儿，你今日之言，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看来你对陛下的了解比我预想的还深。”李源先说道。
“外祖父，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人总是喜欢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当事情被证明很简单时，又认为大道至简。”林熙煜笑着答道。
“如今我们同殿为官，我给你两个建议，其一任何事都要留个余地，比如今天你把话说的太满，没有转圜的余地，日后若李相东山再起，你如何面对？其二任何人都要有所提防，哪怕是老夫，都不可全信。人是会为自己和别人的欲望说谎的。”李源叮咛道。
林熙煜点点头，躬身称喏。而后李源又继续说道：“今日朝堂之事，必会传到李相耳中。而我与李相不睦已久，想来，最终李相也会把你的想法归罪于我。所以，不论是因为亲情还是因为我与李相的关系，我都会帮你。”
“外祖父不怕受我连累吗？”林熙煜恭敬道。
“你外祖父在朝为官数十载，大起大落见的惯了，如今你这点风浪，我还颠得起！”李源笑盈盈地说道。
祖孙二人谈着谈着，乐呵呵的往宫外走去。
“林御史，陛下有请。”小三子内官在二人身后叫住了林熙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