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身世（一）（1/1）

鹏举客栈位于丹徒镇的北端靠近城门，从鹏举客栈出来，只需沿着街道一直向北而行，即可出丹徒镇的北门到郊外了。

萧山和叶玲儿两人一前一后，都不好意思并排前行，沿途之人见到二人都是纷纷瞩目，走过的也忍不住会回头观望。

但见这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女的容色绝美娇俏动人，路人们都暗暗赞叹真乃一对神仙眷侣，成双璧玉，同时都认为这不知是哪个豪门世家的少年夫妻来此处踏青游玩。

出了北门，郊外一片郁郁青青，不远处一条小河在静静流淌，来到小河的边上，叶玲儿停下来脚步，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河水出了神。

萧山也搞不清楚这个法术超群又兼身份尊贵的女孩在想什么，叫自己来这里有什么事情要说，他只能拘谨地远远站在一旁，陪着她一起看着静静流逝的河水。

"我是一个孤儿。"叶玲儿突然开口说话了。

萧山下意识的点点头，说道："嗯。"

突然他意识到不对，有点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叶玲儿："啊？！"

江湖，就是一个复杂的大社会，能立足江湖的除了自身的实力，更要依靠名声和口碑。一般像这种涉及到出身、背景、来历等的个人隐私，江湖中的人都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更不用说还会主动告诉外人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你根本不知道你多说的一句话，多讲的一个字以后会招来什么样的灾祸，会对你的名声、对你在江湖上辛苦竖立起的威望和口碑会有多大的致命影响。

尤其是像叶玲儿这样，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而且又有如此显赫的出身和地位，一旦被有心人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了一些隐私，然后在江湖上造谣传播起来，不止是叶玲儿的名节受辱，而且还会连累她背后的蓬莱派以及未来的夫家，那可是万劫不复一辈子都不能翻身的大事。

而此时此刻，叶玲儿却很轻松地把自己身为孤儿的身世告诉了他，那不止是无条件的信任，更是把自己当成了她非常亲近的人了。

根本没想萧山在这一瞬间脑袋里转了这么多东西，叶玲儿眼望河水，继续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我从小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了的孤儿，是我的师姐在海边捡到了我，那时候我应该才几个月大。”

“听我师父说，我师姐的家乡因为战乱饥荒，人们纷纷逃荒，为了少一口人吃饭，我师姐的父母狠下心来赶走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当时她也才十一二岁，结果在蓬莱的海边她就遇到了我。”

“当时，我也是被我的亲生父母所抛弃，她看见我时，我正在一个竹筐里饿得大哭，跟我一起被发现的还有竹筐里的几件小衣小袄，没有别的信物……后面我师姐就抱着我进了蓬莱派，所以，时到今日，我连我自己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的都还不知道。"

“你……你不是姓叶，叫叶玲儿吗？”萧山不解地问。

叶玲儿眼圈一红，她伤心地低下头，轻轻说道：“是我的师姐给我取的名字……我以后会永远叫叶玲儿。”

萧山看着她，眼神里突然变得有些异样，他开口问："你……那你后来找到你父母了吗？"

叶玲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也没有想要去找。"

萧山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悲伤，他苦涩地问："那……那你现在恨他们吗？恨他们抛弃了你？"

"不，我不恨他们。"叶玲儿突然看向萧山，一脸郑重地说：“我的亲生父母虽然抛弃了我，但是他们给了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没有尽到养育之职，不过我相信他们一定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他们可能是家里太过贫穷没有能力抚养我长大，也可能是遭遇灾祸不愿拖累于我。所以没有办法才会把我扔下。我相信一定是这样的。"

“为什么？”萧山问道。

"作为父母，能下决心放弃自己孩子，我想他们事后一定很伤心，这么多年他们如果还活着，一定也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她认真地看着萧山的眼睛，说道："我相信，他们当初是爱我的。"

萧山低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

叶玲儿看了眼萧山，轻轻说道："我师父有一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我们外人不会了解一个母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的感受，那就像人生进入了漫漫的长夜，世界走到了最终的尽头。"

“什么！”萧山身子一晃，如遭雷击，他神情激动地抬起头来，声音已变得嘶哑。他问道：“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感情……你说得可是真的？”

叶玲儿坚定地点了点头，她看见萧山眼中的泪光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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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玲儿的眼睛又望向了河水，河水滚滚向前，永不停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她喃喃细语，轻轻说道：“你看这流水，日夜不停息，其实我们的人生，我们经历的时光，也像流水一样不停地流逝，一去不复返。”

萧山正从刚才激动的心境里慢慢平复出来，他默默闭上眼，静静地倾听着流水的声音。

"这十几年来，都是师父抚养我长大，教了我一身的本领，半个月前还把蓬莱的镇派之宝，月华日烛双剑赠予了我，让我下山。"

"什么？”萧山忍不住睁开眼睛，好奇地问道：“为了让你此趟下山，你师父居然把蓬莱的神兵至宝赠予了你，为什么？"

叶玲儿没有回答，只是痴痴看着流逝不息的河水。

"你知道这世间的各种因果来缘吗？"隔了半晌，她开口问道。

“因果来缘？”萧山愣了。

"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叶玲儿说道：“你说，这世间一切的法道，都如梦幻泡影一般一触即破，不可捉摸，我们这等平凡之辈，又岂能猜的透看的破呢？"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我在山上练了十几年的剑，一直领悟不了先天之境，直到有一天家师告诉我，说我之所以无法突破，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萧山喃喃重复着。

"是的。"叶玲儿点点头："家师说，武学之道境界的提升，其实和儒释道一样，都是自身对天地万物的感悟力的提高，要能感受天地运行的规律，万物滋生的真谛，首先要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属于自己的道？"萧山心里一酸，他突然想起了长林山的刘鱼，想起他最后看自己的眼神。

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属于自己的道，就是为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的命运，找寻出一条自己必须要走的道路？”

"是的。”叶玲儿轻轻点头：“我师父告诉过我，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当有一天，你能明白你自己是谁？你是从哪里来？你要到哪里去？明白了这些，你才能真正了解自己，你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本质，才会找寻到属于你自己的大道。"

"这是什么意思？"萧山听得有点发懵了。

"我也不是太明白家师的意思。不过……"叶玲儿的耳朵突然变得发红："直到前段日子，家师有一天叫我去见她，她告诉我，让我带上双剑，下山去找一个人，说只有找到他，我就会明白一切。"

"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谁？"萧山问叶玲儿，却发现叶玲儿的整个耳廓刷的一下都变红了，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那个人，是……是你。"

叶玲儿声音细如蚊吟，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河水似乎看入了迷，整个身子也侧了过去背对着萧山，好像不想让他看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不过萧山眼尖发现，此时叶玲儿的侧脸已经羞得通红，宛若灿烂朝霞。

"我？"萧山感觉即惊讶又惶恐，他完全没想到叶玲儿说的是自己。

突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在猛烈地跳动，那些潜伏起来的属于他们两人过往的陌生回忆又突然从脑海里蹦出来，涌动起来，激荡起来，一遍遍地在冲击着他的意识。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还是上一辈子就已经认识了？"

萧山压抑着激动万分的心情，声音微微发颤地问道："你师父知道我，那她是知道我们之间的往事了？能不能告诉我，我脑海里的那些陌生的回忆到底是什么？我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师傅没有当面告诉我。"叶玲儿摇了摇头，瀑布一样泻在肩头的柔软发丝也随之摆动。

她说道："师父她老人家什么都没给我明说，只说让我自己去找。她说，我只有找到了你，才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哦……"萧山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跟面前的这个女孩一定在前世或者往世轮回的某个时间点存在联系，而且两人之间一定有某种难以割舍的羁绊，导致二人今生今世甚至可能是生生世世都要继续牵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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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下山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叶玲儿继续说道。

"找我？"萧山愣了一下，原本没什么表情的他突然间就脸色大变："怎么，原来你……你早就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是的。"

叶玲儿叹了口气，终于扭过头来，不过脸上的表情已经不再是刚才的羞涩，而是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她清澈的目光看着萧山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到姑苏后，就打听到了你离家出走的消息，而且知道你最后出现的是在长林山一带，所以我才会加入太湖帮的队伍，就是为了能在长林山一带找你。"

"你……你……你……"萧山后退了几步，指着叶玲儿，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几天前，跟叶玲儿在长林山的那次偶遇，居然一开始就是她苦心积虑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在长林山四处找寻了几天，终于有天中午时分，我找到了你。"

叶玲儿发出轻轻叹息。

"你是慕容家的人，鼎鼎大名的慕容三公子的儿子，慕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