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通敌卖国(1/1)
莫庭晟推断出太子之死可能是引发北蛮异动的原因之后,便想了个法子——江翊手上既然有擅于模仿字迹的“手艺人”,北蛮人紧张又是因为没有消息及时传回,那就设法给北蛮人送点消息去,以此来解燃眉之急。
江翊于是让人从宫中偷取太子的手书以做参照,但待到三日后东西到了两人手上,却让人犯了难。
莫庭晟放下手中的太子笔札:“虽然参照的手书数量已经十分足够,但这些毕竟都是我们的文字,蛮人所用文字和我们不同,你找的那人会吗?”
江翊摇头,叹气:“而且我们不知道太子同蛮人之间往来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若是一个不慎露了馅,只怕事情反倒会变得复杂。”
莫庭晟蹙眉:“可蛮人天生就没什么耐心,给我们的时间只怕也已经不多了,实在不行,也只能兵行险着......”他垂下眼去,桌上摊开的那些笔记上的熟悉字迹让他有霎时的恍惚:“对了,之前说想办法从齐轩那边下手打听消息的,有没有回音?”
“恐怕行不通,齐轩此人也算是心智坚定,到现在对于账册之事都还不愿意松口,我听说这几天审讯他的人换了一批,依然撬不开他的嘴,这旧账还没算完呢,就更不可能会承认这通敌卖国的罪名了,而且现在又不能让他知道太子的死讯,否则只怕事态会变得难以控制。”江翊道。
莫庭晟:“换了一批人?看来陛下那边的人也已经行动了。”
“确实是行动了,”江翊冷哼道:“他不光派人查账册的事,还派人盯着大哥,更甚至派人全天盯着青雾,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不还说他处境堪忧,孤立无援,身边没有没有可信之人吗?”
莫庭晟无奈笑道:“你见过史上哪一任皇帝是没有自己的一把刀在手上的?有见过哪个皇帝会时常将自己手中的兵刃亮在人前的?”
举凡帝王家,谁不想为自己在史书上争一个“贤君”的称号?既是“贤君”,自是要德行坦荡,磊落光明,手里怎么能有见不得人的势力呢?
江翊自然会意,嗤笑了一声不予置评,道:“那他既然有这么多可用的人手,之前又为何非要让大哥去做这里外不讨好的坏人,如今又何必非得把自己并不能全心信任的青雾留在身边?”
莫庭晟沉声:“想来一是因为他手里的人做不了明面上的事,二来......大概是因为大哥在一开始对他而言本就是个吸引注意力的棋子吧。”
而莫庭旭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棋子,那么如今代替莫庭旭的青雾,自然也是用来转移那些图谋不轨之徒视线的障眼目标了。
原本莫庭晟就觉得莫庭旭走到如今这境遇有自己的责任,结果自己这三两句话又哪壶不开提哪壶,江翊恨不能抽自己一嘴巴。
莫庭晟没看到他满眼的懊恼,只是自顾自继续道:“不过经过这次试探,陛下大概会一定程度上对大哥改观,也算是塞翁失马了。”
他说这话,显然已经释怀了此前那种自困的苦恼,豁达了不少。
江翊闻言吁了口气,道:“失不失马地不知道,我只知道按照皇帝老儿这手眼通天的本事,账册的事多半没多久就要暴露,到时候齐轩的命怕也是保不住了,到时候也不知道这北蛮人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你说这齐轩,充其量就是个左丞相,到底和北蛮人有什么样的深交,能至于让北蛮人不惜破坏同大裕的邦交也要救他?”莫庭晟道。
江翊皱眉:“唔......财权名利,哪一样是这齐轩能够作为和北蛮人来往的筹码的?”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自可以用这简单的四字作为勾结的根本,但北蛮的举措并非代表独立的个人,他们显然是以一个部族为整体和齐轩捆绑在了一起。
权力,功名,这两样肯定是无法成立的。
财,齐轩自大裕国境内四处敛财多年,富可敌国,府上财帛已经数不胜数,更不要说还有那些没有完全清算出来的财物,可若是为了财,这齐轩得花多大的财力,才能让他拥有足以让北蛮人为其大动干戈的地位?
利.......
莫庭晟灵光乍现,一个荒唐又合理的念头便在他心头成了型。
他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江翊的肩膀:“你可知道当年北蛮人发兵之初,最先失守的是哪座城池?”
江翊被他没头没尾的问题问住了,下意识道:“你在说什么?既然是北蛮发兵,那自然是北......”他忽地愣住,道:“不对,当时最先失守的城池便是西北,凉幽城。”
当年北蛮、西域、南疆三族围裕,几乎同时发兵,虽是同盟,却各怀鬼胎,互相之间并非全然的信任关系,因而或许是为了避免对方在自己力竭之时趁人之危,他们三方各据一线,并无过多的战力交集。
既是如此,为什么最先失守的城池,会是西北的凉幽?
江翊也已经反应过来,脸色凝重,转身走到书桌旁,提笔:“我马上命人深入北蛮和西北,尽快弄清楚齐轩以往的钱财往来!”
莫庭晟在惊诧过后沉下心来:“此事重大,谨慎行事,不要透露太多。”
江翊也有相同顾虑,因此本来信函上的吩咐就已经十分隐蔽,闻言低低应了一声:“放心,我有分寸。”
“这样一来,”莫庭晟道:“我想我不得不去拜会一下那位彭丞相了。”
江翊手上的笔往桌上用力一拍,震得整张桌子都在“吱呀”惨叫,焦急绕过桌子,一把拉住他:“不行!越多人知道你还活着,你在金陵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莫庭晟沉色:“眼下别无他法,我非去不可。”
他眸光坚毅,没有半点为自己即将涉足的未知险境感到不安的痕迹,反倒安抚似的拍了拍江翊的手:“你放心,我之前都弄丢过你一次了,这次哪里还舍得丢下你不管啊。”
这种时候说甜言蜜语反倒让人觉得格外不祥,江翊的脸色当即变得有些阴沉,伸手一把拽过桌上写了一半内容的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用力一震,那本就脆弱的纸片轻易被他碾得粉碎。
他难得在对着莫庭晟的时候流露出些许暴戾:“我此生本就注定要做一个祸国殃民的魔头的,这大裕山河在我眼里早就已经破碎不堪,我之所以一直费心想要尽可能保全它,都是为了我心中牵挂之人,可如今你却要为这破烂河山不顾自己安危?好,你去找彭嵛,我立刻就杀进宫里,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说着就转身往窗户边去。
莫庭晟被他这发狠的怒气惹得心口阵阵发胀,见他要走,第一反应便是挡在他面前:“你别闹了,这关乎边境安危,齐轩若当真暗中敛财豢养北蛮兵力,此人便不能随意处置,否则......”
“否则如何?”江翊打断他:“边境动乱,北蛮发兵?那就让他们发兵好了,边境动乱又与你我何干?他们是如何对待你的?你为什么还要为了他们这种人殚精竭虑?你......”
所有的急促呼吸都被吞进双方的口齿之间,莫庭晟原本只是想让江翊安静下来,却没有想到四唇相触之际,江翊就像是失了神志一般,简直也要把他啃吃入腹,血腥味在他心里也勾起了一团火,亲昵的温存成了殊死的较量。
两人的唇舌始终不分,手上还在卯着劲儿想要限制对方的行动,又怕当真伤了对方,偏移外泄的内力波及了身旁的桌椅摆件,满屋狼藉。
窗外飞进来一只白鸽,锃亮从羽翼在房间里划出一道靓丽的白色,精准撞到江翊额头,坚硬的鸟喙在他额角磕出一个小坑。
江翊吃痛,伸手去抓,那鸽子就已经先一步躲开了。
一抹鲜红从伤口滑落下来,莫庭晟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那只鸽子,扯下里衣干净的衣袖按住他的血口:“待着别动!”
江翊还在盛怒的余韵中,额角一跳一跳地,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波动剧烈还是因为被啄伤出血......
莫庭晟取下鸟爪上的信展开看过一遍,一边看着,眉宇间肉眼可见地舒展开来。
江翊盯着他看,神色不自觉跟着变得放松了起来,却又在他投来视线的时候仓皇躲开。
莫庭晟伏案写了回信,放回信筒里之后点了点那鸟的额头:“下次不准伤人。”
那鸽子听懂人话似的咕了两声,万分无辜地歪了歪头,振翅飞走了。
莫庭晟复又走向他,路过盥洗架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嘴唇简直称得上血肉模糊,再看江翊,一张俊脸也是惨不忍睹。
江翊靠着柱子看着他走向自己,盯了好半晌,朝他的嘴角伸出手去。
莫庭晟也不躲,眯了眯眼:“冷静了?”
江翊挪开视线,把压在额角的布条放在一边,伸手从一片凌乱的衣襟里翻出手帕,转手倒了些清水打湿,小心帮他擦拭嘴唇上的血渍:“我很冷静,自从来了金陵以来,我眼看着你一次又一次涉险,看着你一点一点泥足深陷,我强忍着不去左右你的决定,因为我知道即便你不说,从前的许多遗憾你也还是心有愧疚,所以我愿意守着你,尽可能地让你去圆满那些缺憾,但这次我不能答应。”
莫庭晟任由他动作,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他抬起眼来和自己对视。
江翊能感受到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却怕对上便说不出后面的话,于是继续躲着,专心避开嘴唇上的那些伤口:“早知道金陵情形这般复杂,我当初在荒岭就应该把你打晕,再找个地方把你关起来,让你离这个能吃人的鬼地方远远地。”
听到“关起来”这几个字,莫庭晟就想到当初自己从莫庭熹口中得知江翊真实身份的时候一闪而过的念头——不得不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真是亘古不衰的至理。
想着,忍俊不禁。
江翊听到他笑,下意识抬眼,便一下撞进那双含情眼里挪不开了。
“愿意看我了?”莫庭晟含笑道。
江翊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从他这状态也看不明白他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溺在他眼里,又实在生不起气:“总而言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你去找彭嵛,你若是执意行事,那我也说得出做得到,你若踏进彭府一步,我必将宫里闹个天翻地覆。”
莫庭晟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洗干净了反手去擦他脸上的血迹:“以前听话本都说郎心易变,我还总觉得那是偏见,结果原来都是真的。”
江翊眨巴着眼睛:“啊?嘶——”
莫庭晟收了点力气:“不是吗?之前我就抠破点皮你都心疼得不行,这才几天光景,就对我又发脾气又动嘴的,还给我啃见血了,你这不是善变是什么?嗯?”
他这“嗯”的一声,手下便又报复性地按了一下。
江翊倒抽了口气,却硬是强忍着没喊疼,也不躲,伸手试探地环在他腰上:“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你答应我不去找彭嵛,北蛮的事虽然急,却也不急这一时,你也说过,皇帝有意试探大哥,只要账册的案子有了眉目,大哥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再辛苦他去跑一趟彭府,比你‘诈尸’要稳妥一些。”
“嗯,”莫庭晟没多说,点头应了:“好。”
江翊傻了眼:“好?好什么?”
莫庭晟把手帕往脸盆里一扔,抬手揪住江翊脸颊的肉:“我答应你绝不踏进彭府半步,大哥出来让他去找彭嵛要账册,可以了吧?”
他这转变地太诡异,江翊心里不踏实:“你......真的不是敷衍我?”
莫庭晟咋舌:“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还是对着自己对象?”
江翊左右打量着他:“我还是不踏实,你是想到别的什么法子了吗?”
莫庭晟朝桌上指了指,冲他抛了个媚眼:“自助者天助,天不助,还有师父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