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围猎(上)(1/1)
我拿着那个鱼水欢的蛊虫左看右看,越看就越生气。之前在昆仑山听师父说过,人间的蛊虫要拿腐肉喂养。我把晚上未吃完的肉糜扔了几片在那罐子里,一想到它的种法我就越看越心烦。
算了,先留着吧,万一真的有用上它的那一天呢?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的分析着明天商王当众见我我该怎么回答,越想脑子越迷糊,最终还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终于到了麓山围猎的日子,邓小星卯时就把我从床上唤醒,我眯瞪着双眼,被她像条死尸一般,穿衣、洗漱。咱也不是说非想当这废物主子,让人伺候,换做平时这些其实都是我自己来。
只是这围猎起的实在太早,我整个人几乎是一个睁着眼睡觉一般,人在现场,神游天外。
当她给我穿上厚厚的秋袄和马靴,又给我带好箭羽和长弓时,我看到外面的天还没有亮。
不得不说,商王折磨人是有一套的,起的这样早我整个人脑子都没法子转,只能是别人说啥我应啥的状态了。等到了猎场见到商王,只怕是他出的什么阴谋诡计我都无力反抗。
“姚大哥快把这粟米粥和獐子肉糜吃了吧,再磨蹭可就要迟了,大王点名了要召见你,迟了当心要砍头。”
邓小星一边往我碗里夹着獐子肉,一边催促我道。
触碰到了食物,我才算是稍微回了魂,短暂的早饭和洗漱过后,我看见了在营帐不远处等我的姬发,他来接我和邓小星。
他今天穿了一身赤土色的长袍,左襟右衽,襟领上坠着西岐的凤鸟图案,内衽则是明黄色,密密麻麻的坠着雷云暗纹,领口上裹了一圈深灰色的绒毛,映的他俊朗的五官,越发的英姿挺立。
腰间是印有兽面纹的长黼,或许是要骑马打猎的原因,今天他腰间没有戴平日里的玉组佩,而是简单的挂了一串绿松石,石下是一身暗黄色的裳,脚下蹬着一双黑色的靴子。身后背着满满的一长筒箭羽,手上拿着他父亲送他的暗黄色长弓。迷蒙的天青色之下,隔老远我就看见他在对我招手,笑容是那样的醉人。
见我出来,他眼睛亮亮的,拉着我的手说道:“再晚些啊,可赶不上大部队出发了,我知道你贪睡,特意来带你抄近路进入围场的。”
几日不见姬发,我早就思念的紧,此刻他又贴心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再也忍不住,我扑到他怀里撒娇,“我的亲亲好姬发,就你最懂我,对我最好。”
他抱了我一下,就赶紧催促我出发。
邓小星跟着我们一路沿着军营的中轴线,往军营正大门处的烽火台行进。
终于找到了集合的大部队,来到烽火台之下,乌泱泱的一片,全是黑乎乎的人头。姬发拉着我挤过北崇的方阵,我看到崇应彪一脸不屑的瞅了我们仨一眼,又扭过头去,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气模样。
最后我和邓小星来到了西岐的队伍里,姬发将我安置在队伍的最后面,低声对我说道:“一会儿要步行至麓山,跟紧点,别走丢了。”
“怎么会走丢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拍着胸脯对姬发保证道。
姬发无奈的笑了笑,又拍了拍我肩膀,便转身去到了队伍最前面。
身边的军士们都在摩拳擦掌的讨论着本次的围猎,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围猎的憧憬,有的更是互相放狠话,表示一定要在本次围猎中拔得头筹。因为猎物打得最多的人不仅能得到当今大王的面见,还能得到大王请能工巧匠打造的御赐神弓。
八百多号人簇拥在一起,霎时间让初冬的清晨热闹了起来。
我听到了两声战鼓,随后是一阵闷沉冗长的集结号响起。
周围的军士们立即就像是被上了发条一般,拿着自己的弓箭站得笔直。方才还闹哄哄的方队,此刻已经是静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我和邓小星也不得不打起精神,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喘。
我又听见了前方似乎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簇拥着那商王登上了烽火台。
远远望去,那簇拥的几个人分别是,大商太子殷郊、东伯侯之子姜文焕、南伯侯之子鄂顺、西伯侯之子姬发、北伯侯之子崇应彪。
殷郊身穿王家御用的白色狩猎服饰走在最前面,衣服上坠以金色的饕餮纹、玄鸟纹,衣领上又辅以兽面纹。
身后跟着姜文焕,他则身穿代表着东鲁沿海之滨的青蓝色窄袖长衣,衣上坠以代表着东鲁的蟠螭纹、云浪纹。
而姜文焕身后则是鄂顺,一身暗红色袍子上绣着大象、以及各色花鸟纹样。
姬发跟在鄂顺后面,赤土色的衣着象征西岐金灿的麦田,兔毛盘于衣领,又暗示着西岐人先进的弓箭技术。
崇应彪跟在最后面,一身深黑色的狩猎衣裳,背后用银灰色的丝线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他昂首挺胸、甚是骄傲。擅长打猎的北人更是在围猎中呼声最高,仿佛那张大王御赐的神弓,他们势在必得。
四大伯侯之子,既是质子,也是每个方镇的领头人,代表着各方势力的颜面和实力。他们跟随在那商王身后,蓄势待发。
尽管四大世子已经足够雄姿勃发,但他们的光芒还是被前方的商王盖了下去。
对于那个身着华服,头戴王冠,睥睨天下的王者而言。无论是水里游的蛟龙,还是天上飞的凤凰,又或者雄浑健壮的大象,山间凶狠敏捷的老虎,都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商王今天着一身洁白神圣的布帛,坠以面积更大,颜色更加灿烂的饕餮、夔龙、青面獠牙兽等各种复杂多变的金纹。头戴一圈镶着蓝宝石和绿松石的深蓝色头冠,手拿一副半人高高的长弓,脚蹬一双暗金色的长靴。
此时东方的太阳已经从地平面跃然而出,天边一抹红金色的阳光,恰巧从他的侧身打下,映的他一身帝王之气更加的威风凛凛。
只见他轻轻抬起了右手,整个军营的将士们便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我和邓小星没有反应过来,慢一步的动作在整个军队里十分显眼。
我敢肯定,此刻商王一定是看见我了,并且抑制不住的勾了勾嘴角。
他大抵是在笑我无礼。
我听到号角吹响的声音,四大方队的士兵又齐刷刷的起身,一个身穿祭司服饰的白胡子老者蹒跚的登上了那烽火台。
那祭司应该就是当今王叔——比干。
我听到那商王振臂高呼,念着狩猎仪式的祭文。想来狩猎这种杀伐太重的活动,开始之前必然要先敬问天地。
祭文的内容大抵是宣扬商人尚武的习俗,鼓舞将士们勇敢捕获猎物,以兹大商勇猛的国风。
“你们是我大商最勇敢的将士,今天你们要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去捕获上天赐于你们的礼物!”
“去战斗吧,我勇猛的将士,拿出你们最锋利的武器,挥舞你们壮硕的臂膀!”
“上天偏爱勇敢的孩子,而我泱泱大商,从不培养懦夫!”
那帝王振臂高呼,将士们便也拿出手中的武器高声回应,我在底下看见着他,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重新认识了那天下共主的商王。
他神圣、庄严、勇猛、不可侵犯。
震耳欲聋的将士呼喝声,回响在山谷,久久不能停歇,我身在其中,只觉得浑身经脉都要被震碎。
最后那商王大手一挥,喝到:“有劳王叔,占卜问天。”
顿时,四五个宫侍抬上来一张巨大的龟背。
比干点起火种,在那龟甲底下烧出道道裂痕。
半晌,一个年迈苍老的声音喊道:“大吉!”
随后是更加激烈而密集的鼓点响起,连营的号角紧随其后,将士们、世子们、商王,纷纷振臂高呼!
约莫过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后,这欢呼渐渐停止。
商王、世子翻身坐上了骏马,整个大军部队便开始向着麓山猎场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