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选择（1/1）

明朗感觉自己的任务一时之间怕是很难完成了。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九娘和那黑雾之间的战况，只是等到九娘回来的时候，他看到九娘七窍流血。尤其是她那两只眼睛的伤势最为触目惊心：双眼还在不断地往外流着血，感觉她的眼睛都好像都废掉了，看着十分吓人。

这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她还怎么帮他修复“姐姐”？

另外还有一点让他无法释怀的：那镜妖跟他说过，它是因为九娘不在玖楼才选择动手的。而在它动手的时候，九娘又及时出现……这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

明朗不是傻子，他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这摆明就是九娘在利用他做饵，钓那只镜妖出来。

九娘为了救他而选择和镜妖死磕，这不假。但是他觉得一码归一码，九娘不该这么利用他。

而后的一段时间，倒真如他所预料的一般，九娘进入了“闭关”的状态。

明朗好吃好喝地在店里住着，可是他心里原本就堵着的对九娘的那股子怨气却借由着这“惬意”的生活状态而放肆地膨胀起来。

这股子怨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于是在一天夜里，他就借着酒意在店里和几个最近结识的朋友发了几句牢骚话。

他的这些朋友都是店里的客人，虽然不是九娘的下属，但是大概是九娘在它们心中积威甚重的缘故，明朗的这几句牢骚话便传入了店里那些个侍应生的耳中。

背后议论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作为九娘的耳目，这些侍应生在听到了他发的牢骚之后，九娘获悉这些信息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没多久，九娘就主动找到了他。

多日的闭关倒也有些作用的，九娘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的虚弱：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很素的衣裙，截然不同于那天夜里的身着盛装。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倒是状态还不错。

唯一能佐证她受伤的凭证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蒙上了一条白色的纱巾。

明朗拿捏不住这条纱巾的作用。说它是治疗眼疾吧，但是看起来更像是一件装饰品。这件“装饰品”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从二次元世界走到现实中的人物，美得让人叹为观止。

纱巾也没有对她的视觉造成多少妨碍。她在明朗面前的一切行动如常，她甚至在对话的时候总能随着明朗的位置变化而让自己的身体做出相应的调整，以确保自己与明朗保持面对面的位置关系……这种细微的动作放在平时是不会有人注意到的，明朗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这让他对九娘产生了狐疑：她真的伤到了眼睛么？

狐疑归狐疑，面对九娘的亲自上门，明朗心里还是显得有些没底。他大概也清楚这是自己酒后失言的缘故，她此番前来怕是来讨说法的。

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不用你花一分钱，你到头来居然还埋怨我？

其实发了牢骚之后，明朗就有些后悔了。但是这也只是“有些后悔”，心里的那股子怨气还堵在那里，这事到临头，他索性就梗着脖子硬着头皮，摆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来面对九娘接下来的诘问。

等到九娘骂完，就可以轮到他来质问了。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九娘率先就自己拿明朗当诱饵的事情和明朗道了歉。然后又陈述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这件事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却是明朗始料未及的。

让明朗做诱饵的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就是明朗自己也能理得清楚。九娘解释说那只镜妖的身份底细成谜，它的真身藏在一团黑色的烟雾之中，镜子只是它依附的媒介罢了。

这东西对“姐姐”有着异乎寻常的狂热和痴迷，即使是在被九娘追逐到千里之外之后还选择折返回来。

觉察到这一点的九娘动了杀心：她绝对不能留着这个危险期的因素。一旦明朗他们回国遇到这东西的截杀，以这东西的性格，它得手后外去往欧美大陆随便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九娘都将是鞭长莫及。

于是九娘便想到了利用明朗当诱饵的念头。之所以没跟明朗透口风，就是为了营造逼真的效果来。只是可惜了，一开始整个过程都在掌控之中，可是结果却偏离了自己的设想。

“我舍了三百余年的修为。”九娘指着自己的眼睛，“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她的语气里面难以掩饰的挫败，明朗心头一紧，急忙问道：“又失败了？”

看到九娘伤成这样，明朗还以为九娘是赢了的。

“惭愧啊！”九娘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伤了它的根基，却没能杀了它。”

自己这次的的确确是输了：她的蓝火没能灭杀那东西，最后还被它给逃走了。

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她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自己不仅看不透这东西的底细，更是让这东西在自己手上两次逃脱。

第一次还可以解释为准备不足。但是这第二次……她，无话可说。

她的蓝火可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招架子，如果把当今世上的所有火焰罗列出一个排行榜单，九娘的蓝火不敢说名列前茅，但是前十的名次席位还是有的。

可就是这样接近无解的局面，那东西愣是从里面撕开了一道口子，逃出了生天。这样的一个结果，谁又能想得到呢？

明朗没怎么听明白，什么叫“伤了根基却没能杀死它？”

“它还活着？”明朗问道。

九娘点点头，似乎是看懂了明朗心中所想，又补充了一句：“它一时间内掀不起风浪了。”

明朗的心情顿时糟糕透了：失望且恐惧，然后就是非常地失望！

他真的没想到九娘弄出这么大的排场，结果居然失败了！那个秦灵雨虽然没说九娘有多厉害，但是能在异国他乡支起这么大的家业，且看这里诸多妖怪对九娘的态度，想来九娘的本事是不小的。

九娘布下那么大的杀局去对付那怪物，这在明朗看来已经属于是杀鸡用牛刀了。结果鸡没杀成，刀还崩了口子，这叫什么话？

另外九娘又说那怪物短时间掀不起风浪，谁又知道这个所谓的“一时间”到底是多久呢？是三十年？还是五十年？亦或者是几个月？

明朗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句话：货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九娘此时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奸商。他满怀希冀地跑来日本，结果“姐姐”没救成，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也面临威胁。

接下来怎么办？龟缩在这里么？

“还打算救她么？”九娘轻声问道。

“什么？”明朗抬头，没听懂她的话。

九娘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她做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然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打算救她？”

“当然！”明朗喊了出来。

“你先别忙着回答。”九娘打住了他的表态，语气严肃地说道：“听我把话说完，你再做出决定。”

明朗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心里愤愤：九娘的提问让他感觉到了被冒犯。

九娘却也不急于立刻把话说清楚，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那个怪物会对你感兴趣么？”

明朗迟疑了片刻，旋即便想起来“姐姐”说的话。他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答案：“它想要吃掉我？”

“如果仅仅只是你，对它的吸引力还没有那么大。”九娘说道，“真正吸引它、并且让它不顾一切地都要折返回来吃掉你的原因是因为那藏身在你魂魄之中的那个姑娘。”

明朗迟疑了一下，随即他又想起来那怪物和他说的那些话：

“让我好好看看你。”

当时明朗并没有多想。但是此时此刻再好好去回味怪物的这句话，明朗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这话应该不是对他说的。

九娘问道：“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多说，你心里也应该很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吧？”

“你是开玩笑的吧？”明朗挤出笑容。

九娘没好气地反问道：“你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我有跟你开玩笑的必要么？”

明朗深吸了一口气。

九娘这边晾了他一些日子，结果一上来就给了他两记重拳：第一，怪物没死；第二，怪物的目标是“姐姐”！

只要“姐姐”还待在自己的身体之中，等到那怪物卷土重来之日，他作为“姐姐”的载体和容器，必定是首当其冲。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怪物没死，他为了保证自身安全，可以采取的措施有很多。甚至方法得当，他这一辈子都可以不用和那只怪物交锋。

而如果怪物的目标是“姐姐”，那么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姐姐”与他紧密相连，除非他与“姐姐”分离开来……可是这有可能么？

“老实说，我得跟你道歉。”九娘说道，“之前答应你的，我怕是不能兑现了。”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最起码是没办法全部兑现了。”

明朗错愕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那个怪物很棘手，留着始终是个隐患。”九娘说道，“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多余的心力去处理你和她的事情了。”

明朗心头一震：怎么？都已经处理到了这份上了，按照九娘自己说的，那怪物伤了根基，一时间掀不起风浪了。她还要打算追下去么？

第一次追杀，九娘空手而归，弄得一身狼狈；第二次她布下天罗地网，结果算是惨胜，伤了怪物的根基，而她自己也伤了眼睛……可以说，这一次比一次惨。真要是第三次追杀，明朗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结果。

“我最近在养伤，但是你的事情我也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是好。”九娘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到了一个缓冲的办法，这样对我们都好。”

“缓冲的办法？”明朗有些错愕：“缓冲”这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有些违和。

“我可以帮你们彼此分离。”九娘说道，“没了她的存在，你安心回国。我可以保证，那怪物绝对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另外，她放在我这里也绝对安全。”

明朗对这个所谓的“绝对安全”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九娘把头偏向明朗，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即使隔着面纱也能让人看得出来她此时的脸上满是笑意：“等你想明白了，你再来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