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担心(1/1)
贺临之的脸上也露出兴奋之色。贺家始终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虽然宣州富庶,但却四面环敌,一旦出事,随时都可能面临危险。现在有了定州作为外援呼应,情况就大不相同了。任何人想要对宣州动手,都得先思考一下幽州拥有足够抵抗草原南蛮的强大兵力。
贺临之考虑了一下说着担心的点。
贺立臣坐下来,拿起茶杯,随手指了指椅子。“嗯,坐下来说吧。”
贺临之坐下来,“去年我们遵从父亲的指示,将幽州的暗影情报归贺安管理,但暗影情报一直脱离贺安的核心。贺安另外建立了一个名为统计调查司的情报部门。”
贺立臣若有所思地说道:“你是说贺安对我们贺家还没有足够的归属感,所以在情报方面有所戒备,宁愿重新创建情报系统,也不愿运用现有的暗影情报系统。”
“父亲您明察,贺安从小在家里受尽欺凌,虽然拥有贵族身份,但实际上连奴仆都不如。他的母亲处境更加糟糕,这才让他在十五岁时离家出走。虽然现在看来,他的出走为我们贺家打开了另一条道路,但也不能确定他是否真心为贺家。” 贺临之慢慢地品味着茶水,抬头皱起了眉头,显然对李退之的话听进了心里,“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个问题。对了,贺安的母亲现在怎样了?你有没有留意?”
“三弟不在家,我打听过了。三弟离开时,给贺安的母亲独自分了一座院子,也派了几个仆人,但是三弟走后,三弟媳她......“ 贺临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看到贺立臣瞪大的眼睛,他不得不说出口,“她收回了那座院子,并且...将她罚到了浣洗房,专门负责洗涮候府的马桶。”
砰的一声,贺立臣狠狠地把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昂贵的青花瓷茶碗恐怕价值不下百金,此刻已经变成了碎片。“混账!”
贺临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说道:“父亲,您冷静些。贺安的母亲一直以来都作为丫环身份,媳妇这样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再说了,她的父亲昭平候只有这一个女儿,他非常宠爱她,所以我也不敢多言。”
贺立臣长长地舒了口气,“没用的东西!”他不知道是在咒骂李退之,还是在骂贺章之老三。“去,你去贺章府上,跟贺章的媳妇说,告诉她这是我的意思,从今天起,环儿就是贺章的侧室了,要给她所有应有的供养待遇,不能怠慢。否则,哼!” 贺立臣重重地哼了一声。
贺临之知道父亲的脾气,连忙点头答应:“我去办!”
贺立臣心中黯然,深深叹了口气。“二儿啊,我贺家的第二代中,你和老大都有能力承担起重任。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保持家族的稳定是不错的。但人没有长远的眼光,就会有近期的困扰。我们要为贺家考虑未来,之后呢?谁能继续支撑贺家?世嘉门,表面看起来很光鲜,但你想想,有多少豪门能够持久繁荣下去?像我们这样的家族一旦覆灭,就会连累九族,家破人亡,消失无踪。想想当年的霍家、雷家,他们当时势力强大,权倾朝野,比我们现在要强盛得多。但现在他们又在哪里呢?民间有句俗语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这是至理名言。如果不认真考虑接班人的问题,我们家族必然会衰落。而你要明白,作为我们这个位置上的人,首先要考虑的是家族的兴衰和未来。为了家族,即使需要我去牺牲,我也毫不犹豫,而不是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如果没有大家,小家还能存在吗?覆巢之下,焉有完整的蛋呢?”说到最后,贺立臣的语气已经非常严厉。
贺临之感到汗如雨下,同时心中也感到欣喜。老爷子终于在谈及家族的接班人问题时考虑到了他和老大,而接下来显然是在说贺安。
“我明白了。”贺临之恭敬地回答道。
贺立臣有些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去吧,好好思考我的话。”
皇宫中,景文帝握着刚刚收到的捷报和柴义德的请辞奏章,神情不敢相信,同时又带着喜悦之色。丞相方鸣山坐在下面,神色激动。
“丞相,你觉得这是真的吗?”景文帝摇头疑惑地问。
方鸣山笑道:“奏章在您手中,当然是真的。”
“你说说,贺安是怎么做到的?”景文帝问道。
“陛下,我看了幽州的奏章,对此事有一些了解和想法,其中一些是推测。陛下可以详细询问贺安。”方鸣山说道。
“嗯,你说说!”景文帝期待地说道。
“这次幽州战役的计划奏章上写着柴义德深思熟虑,甚至因此病倒。但以我看来,这一切都是贺安的手笔。他一方面设计了一个计策迷惑呼延木贴,另一方面又给柴义德埋下了陷阱,一箭双雕,非常高明。”
“我就是想不明白,柴义德不是个三岁小孩,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跳进陷阱?”景文帝摇头不解。
“这也是我想弄明白的问题,陛下。陛下,职方司了解贺安在战前到底拥有多少士兵吗?”
“他是营参将,最多只有三千人。丞相,你为什么问这个?”景文帝不解地问道。
“不可能!”方鸣山摇头,“如果只有这么少的人,那面对六万大军的呼延木贴,他支撑了几天,还能剩下多少人?怎么可能再对付柴义德?”
景文帝听后立刻吩咐左右:“去传召职方司指挥使袁方。”
袁方很快就赶到了,景文帝问道:“袁方,你对幽州之事了解多少?”
袁方跪在地上说:“回陛下,一接到关于幽州的消息,我立即让下属尽量搜集有关贺安的情报,并已整理成册。请陛下阅览!”说完,他双手捧起一本厚厚的册子递上。
景文帝接过那本厚厚的册子,稍微翻了翻,惊讶地说道:“丞相,你的推测是正确的,贺安出兵浥城之前,实际拥兵已达到一万以上。”
“难怪,难怪呼延木贴和柴义德都相继入他的套,还以为自己得计了。他在穷蔽的滑县如何集结这么多兵力?难道贺家给了他如此大的支持?贺立臣真是舍得下本钱,也不怕一旦失败,白白浪费了心血。”方鸣山惊叹道。
正在翻阅的景文帝摇摇头,脸上越来越凝重,“丞相,你看看贺安在滑县所施行的一系列民生政策吧!
方鸣山接过案卷,有些奇怪地看着,翻阅了几页后,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他对景文帝说道:“陛下,这贺安真是个才子啊!这里提到了军功授田制度、义务兵役制度、田亩计税制度以及商税法。” 景文帝的表情复杂,“丞相,你对贺安现在有何看法?” “在治世之中,他是一位杰出的臣子,在乱世中……”方鸣山突然停住了。 “那把幽州交给他,难道不是让贺家更加壮大?”天启皇帝有些不满意。 “陛下!”方鸣山能够理解皇帝的痛苦。虽然名义上是国家的最高统治者,但实际上手中的权力微不足道。那些豪门世族掌控着朝政,如果他们赞同,就会全力推行;如果不赞同,轻则偷偷违背,重则当场驳回皇帝的命令,却能说得头头是道,高高在上。 “虽然贺家势力强大,但不会危及朝纲,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谋取一些利益而已。实际上,幽州已经掌握在贺安的手中,朝廷在这个过程中只是起到一个形式上的角色,给他一个合理合法的程序而已。难道我们现在应该把幽州交给其他人吗?恐怕这个人刚到幽州,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景文帝脸色非常难看,虽然他知道方鸣山所说的都是实情,但仍觉得刺耳。更何况方鸣山刚才的话中有所隐喻,贺家不会危及朝纲,那么谁会危及朝纲呢? “陛下,贺安这次夺取了定州,使柴方和李家失去了一片土地。更重要的是,他将邱池明送进了大牢,凭借贺安提供的证据,邱池明能保住性命已经很不错了,更别提在朝堂上有什么立足之地了。这三个家族之间结下了死仇,对陛下来说是个好消息!”方鸣山笑着说道。 景文帝点了点头,“这倒是,我可以从中获利。” “没错,陛下。不怕臣子互相争斗,只怕臣子团结一致。他们之间争斗得越激烈,就越需要陛下的支持。这样,陛下就能获得更多利益。” “那贺安呢?”景文帝犹豫了一下,“这个年轻人如此年轻就拥有如此城府和谋略,以后不会变得尾大难掉吗?” 方鸣山停顿片刻,说道:“陛下,在听说贺安得到幽州的消息后,我思考良久,有一个考量,请陛下决定。” “你说说看!” “贺安年幼时含恨离开,他的母亲至今仍在融州城候府受苦。对于贺家,恐怕他并没有好感或什么忠诚之心。如果陛下能让他对陛下忠心,那将会是陛下……” 景文帝笑了起来,有些讽刺地说道:“无论如何,贺安毕竟是贺家的血脉,血浓于水,这一点无论如何不会改变。想要他放弃李氏而支持朝廷,恐怕是不可能的。” 方鸣山也意识到自己提出的策略有些荒谬。在这个时代,宗族观念非常强烈,而国家观念相对薄弱。但他经过反复思考后认为这是唯一可行的策略。贺安是一个罕见的人才,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皇权在不久的将来必定会大幅增加。 “陛下,贺安年仅二十,尚未婚配。陛下何不考虑将长乐公主嫁给他?”方鸣山小心地提议,额头已经渗出了些许冷汗。 “什么?”景文帝果然生气了,“长乐公主才艺出众,是皇室的明珠,也是我最喜欢的妹妹,你竟然要把她嫁给一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即使他是融州城侯的儿子也不行!方鸣山,你是疯了吗?” 方鸣山砰地一声跪倒在地,大声喊道:“陛下,正因为长乐公主聪明才智出众,深得陛下宠爱,我才有此建议。只有长乐公主殿下,才能让贺安看到陛下对他的重视啊!” 景文帝闭上眼睛,他知道方鸣山是忠心为国,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但他感到屈辱,皇室竟然堕落到要依靠女子来拯救吗?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景文帝冷冷地说完,转身离去。
袁方满脸汗水涔涔而出,眼看着皇帝离开,他连忙走上前去扶住前方的方鸣山,“丞相,您真是太冒险了。明知陛下如此宠爱公主殿下,您居然敢这么说。”
方鸣山微笑着回答,皇帝并没有直接拒绝,这说明他内心动摇了。
“袁指挥,从今天起,你必须全神贯注地收集关于贺安的一切信息。此外,也可以在他与贺家之间制造一些小摩擦,你能办到吗?”
袁方哈哈笑道:“丞相,没想到您这么正直的人现在也开始玩这些小计谋了。放心,我们职方司不就是专门胜任这个任务的吗?”
“你告诉青月了些什么?”贺安猛地拍桌,整个屋子的文卷和茶杯砚台都飞扬起来,摔落在地,破碎一地。他怒目而视,指着丁秋生喝道。
屋外的杜子尚和崔志舸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大跳,两人不约而同地推开门走了进来,贺安怒喝一声:“出去!”
丁秋生面无表情,站在贺安面前,平静地回答:“没什么,只是谈论了一下将军的现状和未来发展而已。”
贺安瞪视着丁秋生,喘着粗气,冷笑道:“好啊,丁先生,你真是个聪明人,我欣赏你非凡的智谋,但不是让你用来对付我。你以为我手软无力,还是认为没有了你,常胜军就无法前进吗?告诉你,丁秋生,这个世界没有谁是不可或缺的。没有了你,常胜军照样可以继续前进。所以,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他猛地抽出刀,向身旁的桌子劈去,将桌案劈成两半。
崔志舸吓了一跳,伸手想推门,杜子尚急忙拉住他,“你准备干什么?”
崔志舸瞪着独眼,“你没听到吗?将军要杀丁先生!”
杜子尚摇摇头,“将军只是气头上,说说气话而已。别进去惹火上身,如果你进去,说不定将军会冲你来。”
崔志舸伸出舌头,“那我还是不进去了吧。”
在房间里,丁秋生却笑了起来,频频点头:“很好,很好,将军,今天我终于看到了你这种独霸一方的气魄。就是这样,需要你这样的气势才能成为一代英雄。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大多数时候,你需要果断决策,舍我其谁!”
贺安看着丁秋生满面笑容,甚至有些兴奋的表情,顿时失去了气势,扔下手中的刀,像一只受伤的孤狼一样,在房间里转了几圈,走到丁秋生面前,“丁先生,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把它与公务纠缠在一起。”
“将军,在幽州我们共荣共荣。将军?”丁秋生认真地说道。
“我喜欢青月,我想娶她。”贺安愤怒地说道。
“我从未反对你喜欢她。”尚第波立即回答:“你可以爱她,你当然也可以得到她。但你不能与她成婚,她也不能成为你的正妻。”
“你把青月当什么?只是一个玩物吗?”贺安反问道。说完他不等丁秋生回答,摔门而去,对守在门口的杜子尚和崔志舸说道:“我们走。”这两个摸不清头脑的人都不明白贺安要去哪里,看到他气愤地越走越快,他们只得快步跟上。
丁秋生感到惊讶和困惑,站在房间里没有动弹。将军为什么会这样?在大齐,男子可以娶妻并且拥有多位妾室,这并不罕见。就算是像贺安这样身份地位高的人,只要经济条件允许,也可以如此。但贺安并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尽管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仍然没有完全适应这个时代人的思维方式。
杜子尚见贺安径直离开府邸,上马准备出门,连忙追上去。
“我们去滑县!“贺安气愤地说道。
啊!杜子尚吃了一惊,从浥城到滑县并非近在咫尺,往返至少需要两天时间。看到贺安根本没有容许反驳的意思,杜子尚低声对崔志舸说了几句,然后崔志舸转身匆匆赶去通知丁秋生,同时去调集亲卫队保护贺安的安全。贺安的身份已经与以往大不相同,谁知道幽州是否有草原上的间谍,或者柴义德的内应还有未被发现的人,总之,贺安的安全级别正在迅速提升。
贺安心中烦闷。丁秋生并不是普通人,他是自己最重要的助手和谋士。可以说,他的发言代表了绝大多数下属的想法,甚至有可能是大家的共同心声。只是丁秋生敢向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其他人却不敢当面与自己提及。卢胜等人对自己心生敬畏,董寺安刚刚进入这个利益集团,不便在这个时候与自己如此亲近。只有丁秋生有资格与自己交换这种意见,但不得不倾听这些意见又让自己感到不快。
内心烦躁,他想出去走走,看看旧地滑县。滑县虽然已经暂时成为幽州的军政中心,但朝廷还没有正式任命他为幽州主帅,他也不便大摆阔气地接管幽州。虽然幽州城实际上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程鸣的磐石营已经进驻幽州城。现在所有的命令都从浥城发出,表面上还是用着柴义德的大印。
他们急急忙忙地赶到滑县,在傍晚时分终于抵达。此时的滑县与去年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正值初夏,天气渐渐变热,尽管已是傍晚,但农田里仍有不少百姓在劳作。其中以老人和妇女为主,滑县的壮年人基本上都被征召进军队了。
贺安放缓马步,让马自由地缓慢行进。路边的百姓看到贺安,立刻欢呼起来,涌向路边向贺安行礼。贺安微笑着在马上微微欠身,这个动作让百姓们更加激动。他答应过他们,要将蛮族挡在幽州之外,让他们安居乐业。现在他已经兑现了诺言。
然而,贺安内心有些痛苦。这些朴实的百姓,他们的要求多么低啊。为了填饱肚子,为了将蛮族挡在幽州之外,他们将自己的儿子、丈夫送入军队,自己则挥舞锄头耕作。他们本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悠享晚年啊!
得到消息的滑县新任县令葛卫带着几名官员匆匆赶来。葛卫是高山离任后新提拔上来的,提拔原来高山的副手。这样做既熟悉新政的实施过程,又不至于高山离任后出现停滞。
“现在的情况如何?“贺安有些担心地问道,“滑县大部分的壮丁被征招了,农活还能应付得过来吗?“
葛卫回答:“情况有些紧张,但我们滑县有之前组织的互助组,由村老乡长统一调配,勉强可以应付,应该不会出问题。”
贺安点点头:“嗯,农业是政权的基石,你要小心对待,不能出错。滑县是我们幽州改革的实验区,官位可升得快,但也可能丢得快。”
葛卫不禁冒起一层冷汗,低头应道:“是,我会小心的。”
“滑县人手不足,你是怎么解决的呢?“ 贺安一边前行,一边随意问道。
“将军,我们主要招募流民。将军,您应该知道,南方几个州发生叛乱,很多流民逃到了我们幽州。我们正在努力招募他们,希望能吸引更多人来滑县。“
“这个方法不错,滑县正在分田地,只要他们愿意来,我们就给他们土地、房屋、农具和牲畜。我敢肯定,只要你这样做,来滑县的人将让你无法安排。“
“各州一向严格控制人口,这样会不会引起冲突?“
贺安哈哈一笑:“大胆去做,担心什么?有我来支持你,我们人手不足,没办法。“
“对了,南蛮公主和将军在你这里秘密关押得如何?“
“很安静!“ 葛卫说道:“男的每天在院子里打拳,女的很少出门。“
“有足够的供应,除了不让他们出门,其他方面没有限制。“葛卫小心地回答。
“很好,做得不错。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
胡突族公主娜吉和大将阿烈孥因为贺安另有打算,并没有出现在捷报中,而他们两人被贺安秘密囚禁在滑县原参将府。这座参将府修建得极为坚固,戒备森严,原本是为了保证贺安的安全。现在贺安离开了,却成为了囚禁重要犯人的理想地方。移植来的大树已经生长茂盛,在春天过后,已经长满了枝叶。在这些树林中,还安排了不少巡逻哨。一路走来,贺安不禁感叹,在他住在这里的时候,安全措施也没有如此严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