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放风(1/1)
贺安并不知道葛卫知道有这两个重要人物要被关押在这里,所以他小心翼翼,生怕出错。如果让这两个人发生意外,不仅自己可能会丧命,连头也保不住。他只希望将院子围起来,人挨人站得密密麻麻,才能安心。
他们顺着台阶来到院子门口,一个只有一只胳膊的衙役迎了上来。“将军大人好。“
贺安看着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一个退伍的老兵,现在在滑县做衙役。贺安一向对伤残军人的安置和抚恤非常慷慨,让他们退伍后不用为生计而担忧。他伸手拍了拍候武的胸膛,笑着说:“嗯,还不错,虽然不再当兵,但看起来还是强壮的。“被将军这样一夸,候武激动得说不利索了:“谢……谢将……军关心,我过得很好。自从手受伤退伍后,将军给了我抚恤金。我回到县里,又安排了工作。现在过得很好,还娶了个媳妇。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有个孩子了。“
贺安大笑:“很好,很好,后继有人。“
候武笑着说:“是的,要是我有个儿子,等他长大了,就能跟着将军一起打仗。“
贺安摇头:“不,不再打仗了。我们会将要打的战争打完,等小孩子长大了,他们要去读书。“
葛卫惊讶地看了贺安一眼。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贺安,但这个看似平常的一句话,透露出贺安的雄心壮志。
“他们现在怎么样?“ 贺安指着院子里。
“他们?“ 眼中露出厌恶之色。在南蛮与我们交战中,他又因此受伤,对这些蛮子没有好感。“过得挺好的,男的每天吃饱喝足然后练功。哼哼,他们还敢想着打我们吗?想都别想。那个女人平时一直很安静,很少出来!
贺安点点头,他自然知道他的感受。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虽然他们是我们的敌人,但既然已经成了俘虏,我们不必羞辱他们。我们不是南蛮人,而是中华上国,一个讲究礼仪的国家,你说对吗?带我们进去,我想看看他们。”
他们走进院子,让贺安惊讶的是,阿烈孥是个练武之人,耳目敏锐,可能是听到了贺安的声音。贺安大步走向阿烈孥,杜子尚和崔志舸两人手按着腰刀,警惕地盯着他,阿铁腿和董寺安曾告诉过贺安阿烈孥非常厉害,千万不能给他可乘之机。
“阿烈将军,我们已经在浥城呆了一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于贺将军来说肯定是快,但对于像我这样的囚徒来说,时间过得却像过年一样漫长。”阿烈孥淡淡地说。贺安微微一笑,阿烈孥在草原上是有名的将领,被誉为草原上智勇双全的继虎赫之后的一位将领。如果不是因为娜吉,想要俘获他可能并不容易。这样一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如今被圈养在这里,当然会怀有不满。
“囚徒没有这样的待遇,阿烈将军,除了行动上有些不方便,你还是享受着贵宾的待遇。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揭县令,他每天的饭菜还不如你呢。”阿烈孥冷冷地说:“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贺将军,虽然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肯定会失望的。”贺安大笑起来:“阿烈将军多疑了,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劝你投降?还是要你告诉我胡突族的情报?”
“你不聪明,你是狡猾。”
阿烈孥愤愤地说,“既然我落到你手中,就早点杀了我,别多说废话。”公主是个女子,你是大齐将军,不会这么无耻地对待她吧?”贺安盯着他,“女子?阿烈将军,请问你抢掠我们定州的那些女子过得如何?”阿烈孥顿时无言以对。“好了,阿烈将军,我们两家世代仇敌,废话就不必多说了。我想见见公主,请替我通报一下!”阿烈孥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他挡在门口,并摆出架势。贺安不由得大笑,他身后的杜子尚和崔志舸抽出刀,向前迈了一步。“阿烈将军,你刚刚还说自己是囚徒,怎么现在没有囚徒的觉悟了?你以为能拦住我们?”“无非是血溅三尺。”阿烈孥丝毫不让步。贺安摇了摇头,身后的亲卫们大步向前。“阿烈将军,请通报贺将军进来。”“公主!”阿烈孥回头望去。
屋里传来一个轻柔的叹息声:“阿烈将军,人命关天,我命如蝼蚁,不必做多余的挣扎。贺将军对我们不会刁难的,否则我们也不会一直安居在此。”
贺安面带微笑,看着顾阿烈的孩子说:“看来,智勇双全的阿烈将军竟然不及一个女子见多识广。要是我想对你们不利,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吗?请吧,阿烈将军。”
阿烈孥喘了一口粗气,伸手推开房门,贺安大步走了进去。
娜吉穿着正装,站在房间的中央,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盯着向前走来的贺安。不知道贺安的来意是什么。
贺安抓住她之后,没有向上面请功,而是偷偷将她藏在这里。难道他有对公主不轨之意?不然为什么夜里会来到这里?一想到这里,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发现她的举动后,杜子尚立即向后退了一步,靠近阿烈孥,并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娜吉突然行了一个很标准的中原女子见礼的动作,微微一礼:“感谢将军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
“公主吃得好吗?睡得香吗?”他自己则坐在主位上。
贺安定有别的打算,但绝不是因为欲图其色。那个押送自己过来的幽州女官可谓是国色天香,比自己美丽得多。有这样的美女在身边,贺安怎么会对自己这样的草原人感兴趣呢?在草原上,或许自己能被称为美女,但与中原女子相比,无论是性格、肤色还是媚惑,都相差甚远。
“吃得很好,也睡得着。至于习不习惯,说不好。草原儿女习惯自由自在,驰骋草原。现在整天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将军您觉得呢?”
贺安点点头:“这倒是事实,但这也是无法避免的情况,公主请谅解。”
娜吉微笑道:“当然,我是俘虏嘛,能有现在的待遇已经超出我的预料。如果将军将来被我部俘获,我一定会让将军过得比我现在好!”她笑着说,但措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杜子尚和唐虎不禁大为愤怒。
然而贺安并未对此表示不适,他懒得与一个女子争辩口舌之快。
“今天是我的生日!”娜吉说道。
“哦,真是失礼!”贺安惊讶地说道:“早知道是公主的生辰,我应该带来一些礼物。”
“将军有心,娜吉感激不尽。但礼物什么的不必了,我更想知道将军为何将我关在这里,既不释放也不杀戮,到底有何意图。只要能说出来,让娜吉能安心度过生日,就足够了。我现在真的有些不安。”
贺安笑道:“这个并不急,在以后再说。说实话,我现在也还不知道该如何安置你们。”
能够出去透透气,放松一下,当然是好事。这些日子,娜吉被关在这里,实在是感到闷得不行。
贺安微笑着,这一刻,他觉得这个南蛮公主与中原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哦,对了,明天请两位换上当地的服装。如果两位穿着这身衣服出去,会被人投以石块的。”
吃过早饭后,贺安带着几个护卫来到关押娜吉的阿烈孥的院子。葛卫因县里的繁忙事务没有跟随,贺安让他处理公务,换了另一个人陪同。
所以他根本没有考虑要问什么问题。至于探访娜吉,只是因为来到这里,一时兴起而已。对于这两个人,他现在还没有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只能暂时关押着,看看戈尔丹的反应再说。
阿烈孥对这些复杂的汉服不太适应。可能是在娜吉的逼迫下才穿上的,贺安想,否则以阿烈孥的性格,可能敢穿上胡突族将领的服装跟着自己出去。
贺安示意给他们牵来马,阿烈孥一跃上马,却忽略了娜吉这身裙装,站在马前,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也是阿烈孥自己的疏忽,因为草原女子习惯了上下马背如履平地,更不用说娜吉的身手远超一般草原女子。但娜吉现在穿着这身装束,怎么才能上马呢?
这匹战马聪明顺从非常懂主人的心意。贺安拍了一下,战马前腿屈膝半跪在娜吉面前,“娜吉公主,是我疏忽了,应该带辆马车来。但现在只能这样了,请上马吧!“娜吉脸红着侧身坐上马,狠狠地瞪了阿烈孥一眼,眼中充满了责怪之意。贺安牵起自己的战马,交给一旁的一名看守,说:“你替公主拉着马!“阿烈孥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娜吉一眼。
“不怕我逃跑吗?“阿烈孥看着贺安身边只有几名护卫,淡淡地问道。
贺安笑了笑,说:“如果只有你一个人,我肯定会把你绑起来,然后带一大队人马看押你。但现在呢?你逃不掉,你也不会逃。“
阿烈孥撇了撇嘴,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即使贺安现在放了他,他肯定不会逃跑,因为娜吉在对方手中,而他们被俘的亲卫们也不知道被贺安关押在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
娜吉明白,如果不是她那天碰巧来到上林里,阿烈孥肯定能逃脱,结果因为她,心高气傲的阿烈孥主动投降成了俘虏。
“好了,你们俩,我们出发吧。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挺多的,不快点怕来不及回来!“贺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此刻,田间地头热闹起来,许多人扛着锄头、牵着牲畜,走向自家田地。由于滑县缺乏年轻壮劳动力,许多妇女带着年幼的孩子一同下地劳作。孩子们放下后就自由活动起来,有时候会发生打闹,当有小孩受欺负而哭泣时,他们会寻找自己的母亲并得到安慰,随后又加入其他孩子的玩耍。一些老人干一会儿就会坐在田埂上,抽根烟,享受其中的惬意。稍事休息后,他们又充满干劲地去耕作。按照滑县的新政策,除了少部分需要缴纳税赋外,农田的产出都归农民所有。收获越多,农民就能得到更多,因此他们非常细心地照料着土地。一些军属则拥有自己的土地,无需缴纳任何赋税,更加有动力。
田间弥漫着笑声、哭闹声和牲畜的叫声,一些婆娘高声唱起滑县的乡曲,整个过程热闹非凡。
四周一片绿意盎然,青苗已经长得相当高大,饱满而翠绿,让人不禁对丰收的希望充满期待。曾经被战火摧毁的荒地如今已无迹可寻,不得不说,人类自我疗愈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如果不是远处坡地上高耸的坟墓和坟头上还能看到红花绿纸,这里几乎可以媲美世外桃源。
他们走了一段时间,有人认出了贺安一行人,时不时有人从田间地头走到路边向贺安行礼,贺安也笑着逐个询问他们的身体、今年的生活以及家中的境况。他详细而仔细,几乎囊括了一个家庭可能遇到的所有问题。这让娜吉和阿烈孥感到惊讶,因为他们是草原贵族,对这些普通人来说,能得到贺安的微笑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他们不知道这些家常事。
“将军,看来您真的很懂得取得人心啊。这么关心他们,他们怎能不全心全意地支持您呢?“阿烈孥讥讽地说道。
贺安认真地回答:“阿烈将军,为什么说他们是贱民呢?你们会放牧吗?你们懂得挤奶吗?你们懂得制作酥油茶吗?恐怕连最基本的养好牛羊都不懂吧?“
贺安哼了一声:“拿起武器来抢夺,来杀戮那些普通百姓,抢夺他们辛苦种植的粮食和制作的布匹。然后用这些沾满鲜血的战利品来享受你们奢华的生活,是吗?”贺安挥舞着马鞭,指向田里仍在耕种的农民们。
阿烈孥脸色一红,反驳道:“贺将军,你不用教训我。你去年冬天侵入草原,对付回嗀部落的手段可是残忍至极,男女老幼一个都没留下,简直是趁火打劫。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贺安大笑起来:“阿烈将军,你承认了这种残忍,但是我只是做了一次。你就会愤怒,因为那些被我杀死的是你们的同胞。但是你们每年都来幽州抢掠,是不是也是别无选择?你来说说,在你手里死去的幽州人多,还是在我手里死去的草原人多?我杀死回嗀部落,是因为不能让你们知道凤鸣泽这条秘密道路。那时的我很弱小,不能抵挡你们任何一个部落的反击,这是迫不得已。而你们每年的袭掠呢?难道也是迫不得已吗?”
阿烈孥无言以对,他并非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但面对两族之间的仇恨,单凭辩论又如何能清楚地解释清楚。
“阿烈孥你知道大齐有多大吗?光是一个幽州,就能让你们寸步难进。大齐拥有数十个州,你们一个个州去攻打,却不知道会有多少鲜血在草原上流淌!“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当你们回到草原后,让他等着吧。我贺安会带领军队来到草原上,直到戈尔丹服气为止。在我的统治下,我将结束草原和中原之间数百年的仇恨,将它们融为一体。“
她的眼睛闪烁着狡黠之光,脸颊有些发红:“贺将军,也可能是我的父亲征服中原、统一天下,到那时同样可以结束草原和中原的仇恨,将它们融为一体。只不过,胜利者将是草原上的英雄戈尔丹,我的骄傲父亲。”
贺安敢放出如此豪言壮语,固然是因为他对自己有强烈的自信,也是基于中原比草原更先进的制度和文化。草原上基本上还处于奴隶制度之下,而大齐早已进入封建社会成熟阶段。无论是生产力还是其他方面,大齐都远远领先于草原。在贺安看来,在他前世所处的时代,长达五千年的历史中,后发文明超越先发文明的案例寥寥无几。恰巧的是,在这几次中,都让自己的国家陷入了大倒退时期,最终导致苦难。直到贺安穿越而来,他仍在苦苦追赶。
既然来了,贺安决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他要击败他们,消灭他们,让这种威胁在萌芽状态下被扼杀。尽管现在大齐处于沉睡状态,而草原正处于崛起期,戈尔丹看得很清楚。但即使是沉睡的狮子也不容易挑衅。只要让它醒来,即使狮子还迷迷糊糊、身体酸软,它释放出的力量也是一只狼所无法匹敌的。
贺安要成为唤醒狮子的人。
一路走来,阿烈孥心中的震惊愈发强烈。作为去冬入侵中的一位主要将领,他了解滑县当时的情况。基本上可以说是被他们彻底摧毁了。因为滑县深处的浥城要塞多年来很少遭受草原的侵袭,这使得当地的人民生活相对富裕。但在去年被那些部落联军如同蝗虫般的入侵之后,一切都一落千丈。然而,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在这片破败的土地上又展现出了巨大的生机和活力。阿烈孥清楚,草原人很难具备这种自我治愈的能力。一个部落如果遭受重大灾难,往往需要多年甚至一代人的时间来恢复。
但中原明显不同,他们庞大的人口使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恢复过来。在这一路上,阿烈孥看到了许多流离失所的人们不断经过。贺安自豪地告诉他,这些是外州的一些流民。他们失去了土地和财富,但现在的滑县、不久之后的定州,将为他们提供土地和住所,让他们重新拥有立足之地。因此,他们来了。
阿烈孥心中震惊而惊奇,因为人口始终是决定两军胜负的重要因素。有了足够的人口,就会有足够的兵源,有了足够的人口,就能创造出巨大的财富。戈尔丹大单于曾说过,中原上的土地兼并已经越来越严重,豪强世族拥有大量土地,而无数的百姓失去土地,成为流离失所的流民。这将成为引爆大齐这个巨大怪兽的导火索,大齐将陷入内乱。大单于说这番话后不久,大齐的内乱率先在南方的几个州爆发,这让阿烈孥等将领感到欣喜,因为大齐内乱越多,他们胜利的机会就越大。
“大齐不可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要解决这个问题,就需要打倒世家族。而一旦世家族倒台,大齐还能存在吗?这是一个死结,一个谁也无法解开的死结。往往到了这个时候,改朝换代的机会就会到来。为什么不是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呢?“戈尔丹豪情万丈地大声喊道,阿烈孥当时也是那些热血澎湃的将领之一。
但是现在,在幽州,贺安所做的一切正在解开这个难题。大量的人口涌入幽州,为贺安带来了巨大的潜力,使他变得越来越强。阿烈孥苦涩地想到,贺安之所以能顺利地分配土地,拥有这么多领地,竟是因为草原部落多次入侵,将那些权贵地主全部杀光了。这真是自食恶果啊!不行,我必须告诉大单于,贺安绝对是一个大祸害,越早杀死他越好。否则,一旦他发展壮大,获得足够的实力,草原将受到严重损害。
看着贺安自得地与娜吉并肩走着的背影,阿烈孥不禁想要发难干掉他。他相信在这个距离上,如果突然出手,虽然没有兵器,但凭借自己的武艺,扭断他的脖子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当然,代价就是自己和娜吉必然要为此付出生命。也许以我们二人的牺牲换来草原的胜利,也是值得的。
不知贺安刚才说了什么,居然逗得娜吉笑了起来。听到娜吉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阿烈孥一刹那间涌起的杀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颓然地低下头,心想,我怎么了,我害怕了,我怕贺安,所以才想用这种手段杀死他。我为什么要害怕他呢?今天我在这里不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是为了保护娜吉。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怕他,我要在战场上正大光明地战胜他,这样才能洗去前耻,才是真正的草原英雄的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