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过去（1/1）
“可若我不能周全，我也想护她周全。”这是孟清声挂断电话前，听到的最后一句，“那放手吧。”这就是她的回复，这世界上哪里会有既要又要的事呢？
孟清声摩挲着柜子里姐姐的照片，里面是还是少女时的孟清源，在照片里，孟清源永远在自家的草地里，向前自由的奔跑着，永远都不会回头。
“姐，对不起。”孟清声的眼泪滴在上面，模糊了孟清源的脸。
楼下的小孩子睡了，她妈妈在哄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唱儿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孟清声猛地抬起头，她站在楼下那户人家的门口，听着屋子里一声又一声的儿歌，泣不成声。
孟清声的父母很忙，小时候，总是孟清源在照顾她，她姐姐会给她唱儿歌，会给她读书，会陪着她到处疯。
“姐。”她小声的说，远处走廊遥遥的从天边传来一句“欸。”
孟清声转头，看见外面的天如黑墨般笼罩着外面的一切。
“姐。”她又叫。
“要过得好啊，我的妹妹。”这一次，孟清声听的很清楚，她奋力向前奔跑，却在走廊的尽头，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走进她刚刚听到歌谣的屋子里。
屋门打开，一个长的很像姐姐的人推开门，一边笑着和爱人说话，一边向外走。
“姐。”孟清声站在那里，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阿姨，你姐姐一定不想你这么晚，还在外面，不安全。”她的声音和孟清韵一样，孟清声呆愣着抬起头，这句话她姐姐也说过。她不敢再看，匆匆的走到楼道。
“清韵，和谁说话呢？”
“一个很熟悉的人。”许清韵抬起头，撒娇着和身边男人说话。
她说一个很熟悉的人的时候，孟清声顿住脚步，要是她姐姐去投胎了，确实也该这样大了，这一次，姐姐你圆满了吗？孟清声不敢去问，她紧紧咬住衣袖，眼泪浸湿她的衣袖。
姐姐，我好想你，你也在想我吗？
对不起啊，姐姐，没给你报仇，对不起，对不起。孟清声紧抓着袖子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
过了年，顾空庭依旧在公司和家之间两地跑，那天夜里，他给孟清声打的那个电话，被他遗忘在忙碌的工作里。
“小姨。”
“空庭，把姐姐生前父母给她的那套房子卖给我吧，我给你钱。”
“不用，小姨，我一会儿把钥匙给你送过去。”顾空庭虽然不知道孟清声要那个房子做什么，但他还是乖乖的给她把房子的钥匙送了过去。
“我见到你妈妈了。”孟清声抓着他的手颤抖的不成样子“：你妈妈啊，过得很幸福。”孟清声指着楼下的那一户，那户的男主人今天出去了，只有女主人带着他们的孩子下楼，顾空庭下楼的时候，和女主人擦肩而过。
“小庭。”他听见女主人叫她的名字，回头的瞬间，顾空庭看见了，那张在记忆里一遍又一遍温习的脸，他原先都快忘了他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可是今天看见那个女主人，他记起来，他的母亲，也是那样的美丽端庄。
看见他回头，女主人笑着问“：你也叫空庭吗？”
顾空庭点头，他想冲上去和她说“：好久不见，妈妈。”可是这中间间隔的时间太长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顾空庭了。
“那好有缘，你父亲也叫浮生吗？”
顾空庭摇头“：不，我父亲叫顾远程。”
“这样啊。”许清韵转过头“：下次见啦，顾空庭。”
久违的，只出现在梦里的，妈妈的声音。顾空庭在角落里蹲下身，眼泪砸在手心。
“小庭，要努力开花啊。”有遥远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当天，他去祭拜了他的母亲。
照片上的孟清韵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她好像永远不会变老，她也确实永远不会变老。
看起来，顾远程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她了，她的墓碑上都是灰尘，顾空庭仔细的打扫着上面的灰尘，从墓碑的一角，露出一张证件，顾空庭抽出来，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样子。
好眼熟，顾空庭想起来，他曾在顾远程的书房见过这个人。
顾空庭接着看下去，这是一张驾驶证，上面还粘着许多血迹，血迹模糊了上面的名字，顾空庭想到小时候，这个人总是来家里给顾远程述职，可是自从孟清韵走后，这个人就再也没来过。
“空庭，我好像发现你妈妈的日记了。”孟清声打电话过来，顾空庭开车过去，就看见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孟清声站在房子中间，手上拿了本老旧的日记。
“一起来看看吧。”孟清声说。
X年，10月7日
今天认识了一个奇怪的人，他说，他叫顾远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跳一支舞，我不愿意，我才看见刚才有一位小姐被他粗鲁的拉起来跳舞。
X年，10月11日
顾远程真的好烦，他总是缠着我，说他对我一见钟情，说我是他的灵魂伴侣，他是透视眼吗？可以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灵魂？荒诞。
X年，10月21日
最近顾远程不来烦我了，他说，有一个大项目，算了，要不和他谈恋爱试试吧，他不烦我还有些不适应。
X年，11月7日
顾远程好像真的不是很粗鲁一个人，他爱我，会给我买他能买的起的一切，他也会照顾我的起居，我好像遇到对的人了。想告诉妹妹，可打不通她的电话，大概在兼职。
X年，7月5日
我们结婚了，我怀孕了，真不敢想象，在我的肚子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顾远程回家越来越晚了，他说公司有危机。有点心疼他。
X年，9月5日
今天去取出了父母留下来的钱，很多，我拿出一小部分帮了顾远程，顾远程说要给我股份。
X年，3月8日
顾远程说我不好，他说我好笨，这件事都做不好，可我已经努力在做了啊，他为什么总是贬低我，我真的很差吗？
X年，7月12日
我发现了顾远程的秘密，他可能很快会伤害我，不能等了，没有人来救我和空庭，那就把所有财产都写在空庭名下吧，希望空庭可以逃出去，逃出这个魔窟。
X年，9月28日
我被囚禁了，囚禁我的顾远程是一个恶魔，他要害我的孩子，不可以，我要逃出去。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顾空庭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被模糊掉的年份，心里不由的感叹，原来他母亲的一生，几页纸就能写完。
“姐姐发现了他的秘密？什么秘密。”孟清声打开日记，仔细的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斑驳了的字迹。
“空庭，你父亲过来了。”寒露的电话打来，顾空庭顾不上多想，只能开车往回赶，“顾远程是个疯子，离他远点。”顾空庭的声音里是感受的到的焦急。
“好。”寒露低低应声。
顾远程坐在客厅，他的目光环视着这个算得上是温暖的小家，寒露在厨房里倒水，她想起顾空庭的话，没由来的觉得害怕。
“您喝水。”寒露将水杯往前推了推。
“寒小姐，说实话，我很久之前就想来见你了，都怪空庭将你藏的太好，我都找不到呢。”
“你过来干什么？”门被推开，顾空庭站在门口，他快步走过来拉住寒露的手，将寒露藏在身后。
“别太紧张，我只是想和她喝杯茶。”
“什么茶？你喝了吗？”
寒露摇头。
“走，有什么事，我们俩个说，你离寒露远些。”
“他很爱你啊。”顾远程起身整理了下坐出褶皱的衣服“：那我们出来说。”
顾空庭跟着他出去，在门口的花园，顾远程冲着顾空庭挥拳，顾空庭轻易的躲过去。
“到底老了啊，以前我能百发百中。”
“那又怎样，老了的人，就得乖乖服老。”顾空庭抓住他的胳膊“：游戏要开始了，是吗？”
“是啊，我劝你快点把你的小女朋友送走，不然，战火可就要烧到她身上了。”
“不用你教我做事。”顾空庭抓着顾远程胳膊的手紧了紧。
“儿子，这个力度可不行啊。”顾远程快速的抓住他的手，手指用力，他的力气捏的顾空庭倏地松开手。
“这样才行，这样才能赢。”顾空庭揉着手腕，看着顾远程近乎癫狂的眼神，他从来没觉得顾远程是这样疯的一个人。
顾空庭还是把寒露送走了，给寒露收拾行李的时候，寒露蹙着眉，疑惑的看着顾空庭“：为什么？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害我。”
“因为撞你的车就是他找的。”
“那车原本是要撞我的。”顾空庭拉着她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不能第二次把你置入险地，你得走，走的远远的，我会去看你的。”
“我留下来。”
“什么？”
“我说，我留下来。”寒露抬起头。
“他会杀了你的。”
“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怕什么，我和你留在这里，你会需要我的。”
“我一直需要你，寒露，但这真的会搭上你的命。”
“我不是温室里的花。”
寒露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顾空庭忘了她原来就是能和他站在一起的战士。
“对不起，我。”顾空庭诚恳的向她道歉，为他的轻视道歉。
“我知道，关心则乱。”寒露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好凉，寒露转而抱住他，感受着他埋下头，在她怀里的低泣。
当夜，寒露就搬去了孟清声那里，两个人在废弃已久的房子里，翻翻找找，找出很多孟清韵的遗物。
“这个，寒露，你看。”孟清韵从角落里掏出一只耳钉，耳钉里打开，是被折叠的字条。
“救我，妹妹，快来，救我。”小小的纸条正反都被写上了这样的话，孟清韵别过头，原来她姐姐曾向她求救，可她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耳环，怎么会在这里？”寒露疑惑的盯着耳环上被摔坏的一块。
“顾远程发现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看向耳环破损的地方。
“所以在这里，是有人帮她的。”
寒露想到这，她打开手机，看顾空庭发过来的佣人信息。
“这个。”寒露指着一个负责花园的女佣的照片，照片上很清晰的就可以看到，她手上攥着的一个耳环的边。
寒露站起来，给顾空庭打电话，屋子里传来上楼声，顾空庭摩挲着木制的楼梯，他母亲陪着他在楼里闹，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
“谁？”寒露警惕的问了一声。
“是我。”顾空庭提着一盏老式的灯，站在楼梯上抬头看着寒露。
“你来了。”寒露飞快的跑过去。顾空庭张开怀抱，怀里的身体炽热滚烫，顾空庭抱紧她。
“这里有点乱。”
“是啊，不过我和阿姨都收拾出来了。”寒露提起他手上的灯，微弱的灯光下，顾空庭看见寒露的笑脸隐在黑暗里，半明半暗。
“就是没有光，有些黑。”
“我一会儿叫人来修。”
寒露点头，这幢房子外面是一大片草地，有萤火虫飞起又飞落，将外面妆点的十分梦幻。
“你见过城堡吗？公主的哪一种。”
“没有。”顾空庭摇头。
“我也没见过，小时候总觉得女孩子一定要做公主，公主就应该有一个爬满藤蔓，外面都是萤火虫的城堡。”寒露闭着眼睛，好像真的想象到那么一个画面。
“要每天从大床上醒来，要有闪亮的王冠，要被爱。”
“可当一个人真的长大，其实就会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是公主，我们大部分都是平凡人，能自由，快乐的过过一生，也很幸福。”
“阿姨这辈子过得不好，阿姨是逃脱了牢笼。”寒露不会安慰人，她是只会说“你别难受了”这种人，但她还是说了很多，她想告诉顾空庭，死亡不是结束，死亡是新的开始。
活着的人，只要惦念着死去的人，那死去的人，就永远活在他们的脑海里。
“要吃东西吗？”孟清声站在两个人身后的楼梯上，看着两个人蜜里调油。
“好啊。”寒露其实早就饿了，只是这里没有什么吃的，这让寒露很苦恼。
“我白天买了些拌面，空庭买了些饭，看起来也差不多够了。”
“那我们开饭吧。”寒露站起身，脚下的木板断裂，顾空庭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寒露别过头。
顾空庭仔细看着断裂的木板，直觉告诉他，在哪之下，还有些东西，是他们没发现的。
“快来。”顾空庭快步跟上去。
次日清晨，寒露早早的就起床。她把要买的东西简单记录了一下，路过木板楼梯的时候，她还想着要找师傅来修一修楼梯。
她下楼的时候，顾空庭站在木板楼梯哪里“：在看什么？”寒露凑过去，顾空庭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看你啊。”
“屁。”
“你觉得这里不对劲。”顾空庭点头“：我总觉得，这块木板是新放上去的，材质和别的木板有轻微的差别，颜色上也是。”寒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黑天的时候，看不清楚，如今白天，寒露看见那块木板和临近的木板是有些细微的不同。寒露伸手挪开那块有异常的木板，底下是一些女人的衣物。
“是母亲的。”顾空庭掏出来，看见上面有许多血迹“：我拿去做检测。”
顾空庭摆摆手，快速的走下楼梯。
寒露仔细端详着这些衣物，可以看出来，衣物的主人是个身材纤细，格外喜爱旗袍的女子。寒露小心的查看这些衣物，在一个衣物的兜里，寒露看见了笔记本上没有的那一页。
X年，7月17日
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可怕的一切，他原来是这样一个人，我和空庭该怎么办，我想了很久，在花园值班的小女佣说，可以帮我，递消息出去。
感谢她，愿意帮助我，我塞给了她一个耳环，亲爱的妹妹，如果你看见耳环，就来找我吧。
寒露看着那些日记，那些被模糊的年份到底是什么呢？寒露想不通。
正巧，孟清声走下楼梯，两个人要一起去购物，寒露有很多想买的，家里也缺洒扫的工具。
腐朽的木板在他们的脚步下，发出难听的声响。像是孟清韵那个时代的悲鸣，终于落下了帷幕，那些被保护的人长大，被伤害的人沉寂，于是被保护的人拨开尘土，窥见真相。
顾远程做事的手脚很干净，除了这些，她们也没有找到什么别的线索，顾空庭也搬过来和两个人一起住，屋子里的一切都修好了，看起来焕然一新。
“好漂亮。”顾空庭看着寒露布置的房间，想起她在那个家里的玩偶。
“要不要把你玩偶拿过来？”
“不用。”寒露摇头“我买了新的。”顾空庭看着和寒露一样大的玩偶，陷入了沉思。
“我要抱着它睡觉。”
“那我怎么办？”顾空庭像被抛弃的小狗。寒露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你抱着我，我抱着它。”
“不能你抱着我吗？”
“不可以。”寒露搂紧她手上的玩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