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疑孕(1/1)
心下大松了一口气,有了慕容冲这句承诺届时母亲和姐姐总还有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和谈定在三日之后,而这几天因着毓怀已经下葬,姚苌便空出了手。
我总能看到他身边的人徘徊在我帐子周围,他嘴上跟慕容冲说是保护我,实际上是监视罢了。
也许慕容冲会因为对我的情谊和自信而放松警惕,认为我已经对他乖乖臣服,归顺于他。
但是姚苌可是最为小心谨慎,况且我还为公主时在宫中最是娇惯任性,断不会屈服于人,这点他比慕容冲更加清楚。
因此我如今这副做派定会让他心生疑惑。
如今胜利在望,姚苌的倒戈不就是为了权利。
他断不会让我毁了这一切。
之前姚毓怀大概就是姚苌派来监视我,但没想到最后我们二人的情谊竟然会如此之深,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毓怀心中所想。
大概他百密一疏的地方就在于,他以为作为父亲有绝对的信心能控制毓怀。
而他杀李贺敏,大概也是察觉一向听话的毓怀竟然会生出叛逆之心,这对于姚苌来说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所以他令毓怀亲眼所见爱人之死,又强迫她嫁与慕容冲。
可他大概也没想到毓怀如此刚烈,竟然会真的服毒自杀。
可笑的是,他用父权蒙蔽了自己的双眼,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自己的女儿。
不过毓怀的这个行为大概令他十分受挫,怀疑自己的同时,更加谨小慎微。
我大概是最大的变数。
我不知道姚苌如何与慕容冲所说,但是慕容冲最后允许了他的这种监视行为。
而我表现得越发温柔得体,同时因断了药身体便愈发严重,每日不是再沉睡就是在拼命的咳嗽。
军医最后还是来了,慕容冲看我一日精神不如一日自然着急。
我像一株不断衰败的植物,任由他们如何精心护养都阻止不了死亡的进程。
但那军医搭着我的手腕,然后只跟慕容冲汇报说,“姑娘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
慕容冲自然是不信的,他俯视着那军医,威胁意味十足,“她如今越发嗜睡了,你说她是没什么大碍?”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慕容冲突然发疯把我吓了一跳,他赶紧安慰我,然后把声音放缓了下来,“你如实说。”
那军医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慕容冲十分纠结犹豫的样子。
就在慕容冲又要发火的时候,我冲那军医点了点头,那军医察觉了我的脸色才跪了下来,贺喜道,“恭喜将军,姑娘这是喜脉。”
慕容冲大惊,疑惑的看着我,眼睛一眨都不眨地,“他说的可是真的?“他站了起来,把我一把抱在怀里,末了似乎又害怕伤着我,立刻松了手,只敢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我的肚子。
我被他这个反应逗笑,揉了揉他的脸,“嗯,一个多月了。“我又解释道,”是我不让他说的,想着给你一个惊喜。“
慕容冲大喜过望,立刻封赏了那军医,那军医得了赏赐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慕容冲高兴的抱着我转了一个圈,然后又把我搀扶道榻上,“你快坐下,别累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傻乎乎地笑,他大概是因为童年经历,情绪表达一贯内敛,偶尔在我面前笑,也是收着的,鲜少有这样酣畅淋漓地情绪表达。
想来真的是高兴至极。
我从没见过他这般高兴,他本来就美艳无双的面庞一下子伴着这股子畅意一下子把容貌发挥到了一种极致,他身上仿佛美得渡了一层金光,美得甚至不似凡人。
我看的出神,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慕容冲蹲下来靠近我,摸着我的肚子,才领我回神。
“这么高兴?”我说。
他答道,“自然。”复又道,“这孩子降临地可真是时候,定是代表着胜利。”
听了这话,我嘴角一个没收住表情就变得僵硬。
不过慕容冲如今高兴傻了,也没有多问,甚至还直接安慰起来,“瞧我,又说这些。”他在我身旁坐下,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安阳,我是真的很开心。“
我应声,“我知道。“
“我们会成为最好的父母,“慕容冲已然开始憧憬,”这个孩子会得到所有的爱。“
大概因为慕容冲地童年经历实在算不得美好,只能算得上是忐忑多难,所以他对这个孩子的降生格外在意和高兴。
不过,他这般高兴倒是让我有些愧疚。
因为我根本就没怀孕。
我常年用药吊着身体,又经历许多大悲之事,内里早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连活下去都吃力得很,又怎么可能再孕育一条生命。
而慕容冲之前一直有意想让我受孕,他虽然从不明说,不过却这样做了,
况且我也不是傻子又怎么会毫无察觉,我既然怀不上,索性由着他去,反正与我的计划毫无影响,反而还能令慕容冲安心。
那军医前几日就被我暗中找过,他那时查了我的脉象以后便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想来是因为他也知道这副身子已经是石药无医地状态,而他若是如实汇报给慕容冲,以慕容冲那个脾性只怕他的项上人头怕是难保,这也是他为何如此恐慌。
他跪在那里了,汗如雨下,甚至在微微发抖。
我把他慢慢扶起来,问,“大人何必如此惊慌?“
那军医在那里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来也在思考如何将我的病情以我能接受的一种说辞表达。
我心下已有打算,温和地笑了笑,“大人直说便是,“我拿出了以前毓怀留给我地病案和药方,”我的身子,我自己还是清楚的。“
他见我这样便松了口气,才缓缓地说,“姑娘这副身子…只怕是时日无多,在下医术不精,便是尽力为之,也只能撑月余。“
我点点头,表示了然。
我看他还是如此坐立难安,便问他,“大人可是在思考如何汇报给慕容将军?“
“是。“那军医拱了拱手,又擦了擦流下地汗水,”姑娘这副身体,只怕慕容将军…“
他话没说完,但是我们彼此都知道余下地话为何意。
军医叹了口气,显然是十分无奈。
“想来大人也是清楚,慕容将军恐怕会迁怒您。“我端起茶缓缓地送入口中,又道,”我有一计,不知道大人可否愿意配合。“
那军医跪下恭敬地说,“还望姑娘指点。“
“我近来这副表现,倒是与寻常女子怀孕地状态类似。“我没说完,但那军医抬起了头,震惊地看着我。
“姑娘是说!…”他没敢把话说完,又低下了头将声音压得极低,“可是此乃死罪!”
“大人莫怕。”我宽慰道,“只需瞒过这一个月,况且这军中会行医的人如今便只剩下您和您的弟子,只要您开口作证,绝没有第二个人可以验证此事真伪。“那军医听到这里,脸色稍微缓和了下来,我继续说,”况且您也清楚,我等不到第二个人来诊断了。“
“况且女子受孕本就凶险异常,我身体虚慕容将军是知道的,若是他日身死,”我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若是我身死,只怕慕容将军是无瑕治您之罪的。“
这话说的半分不假,慕容冲是冲动狠戾,嗜杀成性,但唯独对我,总是关照异常,十分温柔的。
而他对我的宠爱,军中上下也是知道的。
我若身死,他只怕第一反应是先哭我的坟,哪里会有心情来治罪他人。
那军医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其实他只需要一个缓冲的时间,防止慕容冲暴怒直接将他的头颅斩下,我此番计谋,对他来说总是受益的。
毕竟再怎么差,也要比死亡要强得多。
那军医沉思片刻,同意了。
于是便有了如今这番景象。
计划很顺利,慕容冲不疑有他,因为我确实越来越嗜睡而且胃口食欲不好实在像极了怀孕之态。
他之前的这些担心,在我是因怀孕才出现这些症状的前提下,这些让他忧心的事情也许也多了几番喜悦的滋味。
毕竟如果他不接受我怀孕这个事实,那就要接受我命不久矣地事实。
逃避是人的惯性。
慕容冲真的十分看重这个并不存在的孩子。
他甚至直接将办公的桌案搬到了我的军帐中,真真的是与我形成了一种“如胶似漆“的状态。
我受孕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军营,连带着慕容冲对孩子的看重和期待他们也看在眼里。
其实对那些将军谋士来说,谁怀孕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冲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他的态度某些方面也代表了之后的权利归属。
换句话说,在我无子之前我只是慕容冲宠爱的女人,他们或许会碍于慕容冲的威严和影响而对我恭敬有加,但我这番身份和地位,他们内定对我定然是十分鄙夷的。
但若我生子,且慕容冲这样重视的架势,这孩子便有可能被他属意为接班人,虽然现在说这些事情为时过早,但此子若顺利诞生,便是慕容冲长子,虽然我的身份尴尬,但是前朝也不是没有先例,我母凭子贵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他日我便有可能成为权力的一部分,甚至他们以后要讨好我来保全自己的地位和权利。
二来,军中也开始出现谣言,那就是因着我和我的孩子慕容冲可能会对苻坚网开一面,不会赶尽杀绝。
虽然我知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不妨碍谣言四起,紊乱军心。
慕容冲若想解决此事也很简单,只需一碗药将这孩子送上西天,便足以表明他的态度和决心。
可他哪里舍得,我这样的身子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孩子有多来之不易,而那碗药,只怕也会直接把我送上黄泉路。
所以他舍不得,那此事就变得棘手起来。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加快行军的进程。毕竟直接将我父皇斩杀,才是堵住悠悠之口最好的方法。
而大概因着这些事,近日他格外焦躁不安,但他从来不在我面前显露,我便也装作不知。
我们虽然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却是同床异梦。
他想的是我的生路,我想的是他的死期。
不过慕容冲对我的格外关照,倒是让姚苌接近我的计划提前泡汤。毕竟慕容冲那唯一的一丝疑虑都被这个孩子打散了,那姚苌也就没有进行下去的道理。
他还在慕容冲的麾下,总不好直接打慕容冲的脸。
况且他本来就是叛逃前主才追随了慕容冲,背叛之人的地位总是格外尴尬的。
毕竟他今日能背叛我父皇,也许来日就可以背叛慕容冲。
而慕容冲心里自然也明白,因此他既要利用姚苌的兵力和影响力,也要防备姚苌。
这也是姚苌为何急急地想让毓怀和慕容冲联姻,失败了后又把目的转向了我,企图抓出我谋反背叛之心向慕容冲邀功。
既然放弃了忠诚,那便注定不可能再高枕无忧了。
希望姚苌可以早日明白这个道理。
和谈之日如期而至,因着军中今日人心涣散,慕容冲将此事看得极为重要,大有用此事来稳定军心之意。
而我一早起来便忧心忡忡,我真怕慕容冲一个激动就直接将我父皇杀了。
我醒来时天还未亮,但心中慌乱又实在无法入睡,便索性坐了起来。
慕容冲睡得也不安稳,我一有动作他也跟着起身了。
他怕我冷,下床拿了厚厚的毛毯把我裹了起来,我只露出了头,手脚都动不了,滑稽极了。
慕容冲小心地将我裹好又抱着我安抚起来,“再睡会儿?“他将我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温声劝我。
他大概也是极为激动的,毕竟马上就要再次见到曾经带给他万般屈辱地仇人了。
大仇即将得报,如何不开怀畅意。
但他怕引我伤心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情绪,不过细枝末节还是将他的心情展露无遗。
我摇了摇头,“不困了,你抱会儿我吧。“
他乖乖的照做了,拍着我轻声哄着。
自他以为我怀孕,便总是做出一些哄孩子一般的行径来,大概是他真的是在哄我肚子中的那个孩儿吧。
其实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们中间没有隔着那么多仇恨,大概是会很幸福的。
可是哪里有如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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