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番外：洄城（1/1）

“钱大少爷，这个时候还带人出城？”守城的领兵胡全看着西沉的太阳，不甚赞同地说，“最近瘟疫闹得人心惶惶的，要是没有急事还是待在城里吧。”

夜朝洄城城门下，钱宏和随行的几个小厮被人拦住。因着近来日子不太平，守城的人都翻了一翻。胡全认出了钱宏，也是好心相劝。

“胡全大哥，给行个方便吧！”钱宏赶忙说到，“我弟弟一大早出城玩去了，到现在还不见回家呢！”

胡全一听，也不敢耽搁，挪开门栏放行：“你爹娘可知道？快去快回，昨日我听说邻边的楮城都已经控制不住了，咱们这边随时都可能封城！”

“都知道！都知道！我一定快些！”钱宏急忙往城边野林跑去。

两月前，一场瘟疫由夜朝珉城爆发，如今已经蔓延到了洄城旁边的楮城。

“老胡，我今儿看了灰书，楮城怕是不好！我这心里慌的紧。”旁边一个卫兵开口说到，“咱们洄城离的这样近，你说……”

“别自己吓自己！”胡全心里也是害怕的，只能这样安慰道，“咱们洄城离端朝那么近，要是把瘟疫传过去可就坏了！端朝能人那么多，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说的也是。”一旁的卫兵也就稍放下心来，“听说端朝的告盏掌星官路无为已经出手了！解决瘟疫也只是时间问题。”

钱宏在城外一直寻到深夜，最终无功而返。倒是胡全一语成谶。

第二日一早，封城了。

白书贴在大街小巷，城主安排的人沿路敲锣挨家挨户地通知。

钱宏因为回家太晚，起身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抬脚刚进父亲的书房就听到母亲急切的声音。

“老爷！这下可如何是好！皓儿还没找回来就封城了！”

“娘，是我不好。”钱宏心里也着急。

“老爷，不若你去城主府找王大哥帮帮忙！”

“不可。如今时局特殊，万万不能为了自己去给城主添麻烦！”钱荣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想到叛逆的小儿子心里也是又急又气，“钱皓这逆子！平日里撒欢把心都撒野了！”

钱家虽然不是武民世家，但行商四代，已经是洄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了，钱荣同城主王祎凡也是拜把子兄弟。

钱母还想再说，外头突然有小厮来报。

“老爷！城主府上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请您相商！”

“夫人，此事我再想想办法。即刻起钱府封门，你看顾好家中。”钱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宏儿和为父同去。”

到了城主府议事堂，钱荣完全肯定了事态的严重。平昌商会东家钱荣、望歌楼掌事张录川、梵檀医馆老馆主李柏、洪崖镖局武首庞宽，加上城主王祎凡，整个洄城有话语权的人物都聚首在此，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各位老友，今晨没有事先招呼就封城，又急忙召大家过来，实在是出大事了！”王祎凡看众人都坐下，毫不耽搁的开口，“李柏前辈，您来给大伙儿说。”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李柏，分明看到他苍老面庞上的绝望。

“昨日半夜，我梵檀医馆先后有十余个病患七窍流血，当场死了四个！”李柏的话语仿佛恶鬼索命，“按着上月传到我医馆的白书所说，这是瘟疫！如今已有十人病发，显然是过了灶病期！”

所有人脸色大变，站在一旁的钱宏已经彻底懵了。过了灶病期，说明瘟疫已经至少在城内蔓延了半旬的时日，说不得在场已经无人幸免了！

“诸位，大家心里有数。洄城完了！”王祎凡艰难地说到，“不瞒各位说，朝廷已经半月没有消息传来了，想必如今定是自顾不暇，封城也是我自作主张。如今各位想要出城我拦不住也不想拦，只看你们自己！”

这话说的很明白，留在城里只能是死路一条，出去了也未必能活。如若已经感染了瘟疫，病发了在哪里都得死，还会把瘟疫携带得更远。

但是能有活的机会谁不想抓住？

“我城主府势必要与全城民众共存亡。”王祎凡第一个表态。

“我李柏治病救人一生，倒是也要见识见识这瘟疫的可怕！”梵檀医馆老馆主医者仁心，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唉。一把年纪了，死就死吧。”望歌楼掌事张录川说到。他其实并不老，望歌楼消息灵通，之前已经让后辈未雨绸缪带着些许资产去了端朝，如今也没有什么牵挂。

“老王！说这些干嘛！”洪崖镖局武首庞宽没有别的考虑，“不就是个死吗！老子可做不了孬种！”

钱荣和儿子钱宏对视一眼。

“城主，钱家还有些存货。”钱荣下定决心，“最后几日，大家共进退吧。”

城主府没有隐瞒瘟疫的消息，午后就全盘将事态告知全城。

次日，城主府收到百姓千人血书，请求坚持封城。

即便灭城，也绝不能让瘟疫从这里传出去！

洄城百姓众志成城，可惜勇气不能救人。

瘟疫果然如传言一样来势汹汹。

十日时间，洄城已经尸横遍野，街上从早到晚看不到两个活人。

“宏儿，如今娘是不行了。”

钱宏看着母亲口吐鲜血，行将就木的样子心里痛极。钱荣前日已经病故，府里下人都发了东西放回家了，往日气派的钱府萧条的不成样子。

“你说皓儿可躲过这一劫了？”

“娘！皓儿肯定无事！忘了跟您说了，昨日我在城墙上远远地看到夜民转移去端朝，皓儿就在里面呢！”钱宏悲泣，只能编出这一句话。

“那就好，那就好。我也能放心去找你爹了。就是可怜你，那么小的年岁就要和我们一起折在这……”钱母此时已经神志不清，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言也信了，话未说完便缓缓合上眼睛。

五月间旬七日，洵城灭。

五月末旬四日，告盏掌星官协助端朝深入百瘴林围杀瘟羊。

五月末旬六日，【瘟羊灾厄】宣告结束。

七月首旬一日，夜朝宣告亡破，夜家带领夜朝遗民南迁并入端朝，于两朝交接处划定夜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