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旱云赋（1/1）

分割田地的事遇到了些许阻碍，好在秦国的管理系统向来高效，有赵高这样的人精协作，倒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而在李华那边，实验田的事也在顺利地推进中，许莫负处理事务之余，也常常下地亲自劳作。

这一劳作，新的突破还没有叫许莫负见到，却敏锐地使她察觉了今年即将大旱的征兆。

今年才刚刚入夏不久，白天便热得比以往多的多。虽然长沙郡比温县所属的三川郡要靠南边很多，但近水多山，气温绝不会升到这么离谱的程度。

晚上的长沙郡则冷得叫许莫负瑟瑟发抖。白日里穿着还不停冒汗的衣裳，晚上冷风一灌，竟然能叫她直哆嗦。

“日暖夜寒，东海也干。”这是班夫人前年常常和许莫负说的俗语。

今年恐怕是个难熬的年份。

许莫负放下了手头的活计，准备去和本地的老农交流交流，看看到底是自己多心了，还是注定要有这样的一难。又给班夫人去了信，同在楚地，又经历过旱灾，她一定有办法。

听到上司要出门巡查，李华也把自己的事务推给了下面的田佐们处理，赶着车便跟去了。

等到他赶到时，便看到许莫负一脸凝重地站在田坎边与老农们交谈，忙不迭地凑过去旁听。

正在说话的老农看起来是这群人里年纪最长的，头发已经花白了，两只手精瘦精瘦的，杵着一根锄头，慢条斯理地讲道：

“内史，我们这些农夫都是贪凉的，一般都是在早上来地里干活。您今天来得早，才看得见我们，可是您应该也感受到了吧？今年就算是大清早的，也热得要命，太阳就好像不要命一样照过来，这日子简直叫人熬不住啊。”

他说话时总要停下来喘上两口气，让没太多耐心的李华忍不住想打断他，叫他赶紧讲重要的事。但许莫负正耐心地听着，他也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乱看，假装自己在忙。

“嗯，这时日确实不好过。”许莫负指了指天边的云朵，说，“你们看，这些云的变化和你们平常看到的是不是不太一样？”

几个老农面面相觑。

“这，内史，我们平常种地都盯在地上，盯在苗上，这云的事，不太关注呀。”

“是啊，我知道下雨不下雨，看云能看出来，但现在这个云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开头那个说话耗时间的老头儿却说：“内史所言不差啊，我年纪大了，做活时常要停下来歇息一番，这个云，它确实和春天的看起来不太一样了。”

李华平常也没有注意过云长什么样。他向许莫负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仿佛沸腾的开水般腾涌蓬勃的云，在大风的涤荡下飘忽不止，弥漫无际。

“遥望白云之蓬勃兮，滃澹澹而妄止。运清浊之澒洞兮，正重沓而并起。”许莫负说了一段叫围着的人都听不懂的文绉绉的句子，“这样的云朵，我有一位友人便记录过。这恐怕是要大旱的前兆啊！”

贾谊在又一处地方提醒了许莫负。

许莫负暗下决心，如果她这辈子也能活地那么长，那她一定要拼尽全力举荐贾谊，叫他不必怀才不遇，郁郁而终。

看着没人说话，打头发言的老农又挑了个头：“我才疏学浅，不知道内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有一件事，可能对内史来说有所帮助。”

“老人家请讲。”许莫负需要的正是本地农夫的见解。

“前几天，我们这的田里打起了旱地雷。”老农说完，停住了，像是顺不过气。

李华看他又停下来喘气了，忍不住追问：“什么叫做旱地雷？”

“就是大中午的，万里晴空，但是突然打了雷。打完雷后，一滴雨也不下。”旁边的农夫七嘴八舌地补充说。

“有了这种雷，不仅那天不会下雨，接下来三个月都难下雨啊！”

“最近就已经开始不下雨了！”

听完最后的这些话，许莫负本就有些凝重的表情更加沉重了。

“辛苦几位了。李啬夫，你跟我先回去吧。”

李华没有听全对话，但最后的几句话在他听来已经足够震撼了。大旱！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得赶紧先知会家里人，多囤点米面才是。

在回程的路上，许莫负在颠簸的马车里便急急地撰了一封上书，言明大旱的可能。待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她便即刻差人极速将其送至咸阳。

旱灾意味着太多的可能：百姓会挨饿，饥荒过后可能会存在瘟疫，大旱后匈奴必会冒险来劫掠……

许莫负有预感，这件事，将会成为接下来一切的开端。如果能够把握得好也就罢了，把握不好……

秦朝会倒得比上一世还要猛，还要快。

许莫负必须抓紧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