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首日(1/1)
文欣然在装甲车里等了很久,他甚至觉得兰馨根本没有给他设置倒计时解锁的程序,而是把时间设置成了无限长,好让他在希望之中,眼睁睁看着希望溟灭。
所幸最终电子镣铐还是脱落了,还遇见了一个奇怪的人。
“你车里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江鸣没有回答。
“你要去什么地方?”
江鸣也没有回答。
接着发动机传来轰鸣,坦途一溜烟地离开。
不知为何,文欣然总感觉这人和自己是一类人,至少眼神是一样的,但具体很难言说,就像是可以抛弃一切的那种淡薄。
他飞快跑到驾驶位,发现钥匙还插在车上,他当即坐上去,发动了车辆,向坦途追去。
江鸣并未留意后面跟了个尾巴,一路直奔周可儿的家。
尽管才离开不久,但一切都变了,甚至他们在这儿待过的痕迹都还没有消散。
江鸣翻找出农具,到屋后的空地开始刨坑,泥土地面早就被踩实,刨起来并不容易,一铲,一锹,直到双手都磨破皮,洇出鲜血,他也未曾停下。
文欣然把车停在远处,就静静看着这一切发生。
等江鸣培好了土,文欣然这个不速之客才贸然闯过去,搭话道:“我以为你会多挖一个,然后自己躺进去。”
江鸣握紧手中的铁锹,后退几步,一脸警惕,如果对方有歹意,他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大块头的对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文欣然扶了扶眼镜,“之前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该做些什么,因为我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了,不过,看到你亲手埋葬自己重要的人,我突然有了个有趣的想法,我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末世中的人类又会走向何处。”
他不禁流露出憧憬的笑意,“算作新的科学研究吧!而你,算是我选定的观察对象。”
“你是个科学家?”
“微生物学家。”
江鸣稍微愣了愣,“但微生物学家想要活下去也需要避难的地方,也需要食物和饮用水,现在,要获得这些,只能通过一个途径,抢。”
最后一个字尤其地重。
“何况你是个罪犯。”
文欣然下意识露出和善的笑意,“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但我没法解释,不过,我有办法能获得你的信任。”
说话间,文欣然从西裤的兜里掏出一个黝黑的铁疙瘩,扔在了江鸣面前的土堆上。
赫然是一把手枪。
虽然江鸣对枪械了解不多,但偶尔也能刷到一些相关的内容,地上的是一把QSZ11型手枪,这不是警用枪械,而是专配给军官或者特殊任务人员使用的小型手枪,采用5.8mm手枪弹。
见江鸣没有弯腰去捡,反倒是更加戒备地看着自己,文欣然的眉头有些微颤,解释道:“那个负责押送我的人,粗心地把这把枪忘在了车上,甚至还有一箱子弹,以及使用说明书。”
接着又补充道:“你放心拿去,今后会用到的,你应该清楚今后会是个什么世道。”
江鸣当然知道在末世里拥有一把枪械是多么有利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什么都可以舍弃,你就当是我在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文欣然自嘲般一笑道:“何况,在末世之中,想活下去还是需要有个照应,我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江鸣一边思量着什么,一边俯身捡起了手枪,简单摆弄之后,打开保险,朝着远处的开阔地开了一枪。
“噗”的一声不大的轰鸣炸开,江鸣发现这枪的后坐力很小,即便是自己力气稍小的左手都能把握住。
江鸣看向文欣然,顺手关上枪的保险,将枪插进自己的腰带。
“你叫什么?”
“文欣然。”
“江鸣。”
二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
文欣然皱眉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先回城里带回物资,把避难所建起来再说。”江鸣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淡淡道:“趁还来得及。”
在山上看到的情况是老城区那片的房屋大部分都还坚挺,也包括江鸣居住的那片。
至于能坚持多久,他也说不清。
江鸣估摸了一下两辆车的容积,应该一次就能把开始屯的东西给拉回来。
把油料转移进屋子后,江鸣继续开着坦途,文欣然开着装甲车,向市里面进发。
他们的运气似乎不错,车上还有一对的对讲机,在路上甚至还能够交流。
“文欣然,你不是微生物学家吗?对这次泛滥的黏菌了解多少?”
文欣然沉默了会儿,“知道一些,想问什么?”
“黏菌什么时候会蔓延过来?”
“这种黏菌需要铁质成分和无机盐,因此在钢筋丛林里的繁衍速度更快,但最终还是会蔓延到郊区,恐怕十天以内吧。”文欣然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来。
“看来我们的时间不多。”声音中断片刻,江鸣接着道:“你对修建避难所有什么建议?”
“就以刚刚的那个农家小院为基础?”
“对。”
“铅,我们需要铅,铅可以有效阻止黏菌的繁衍,这是保住这个房子唯一的办法。”
“铅酸电池?”
“也可用,毕竟这是最容易获得的含铅物品。”
“这倒是不难获取,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灾难之下,势必会有大量的废弃汽车,只需要在路边捡就对了,江鸣开始留意路边的情况,试图找到些废弃的车辆。
毕竟坍塌的房屋、撞在路边锈迹斑斑的车辆、随处散落的尸骨,是大多数人对末世的想象。
可今天毕竟只是末世来临的第一天,还未来得及呈现这般荒废的景象。换句话说,人们还有几天的时候来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末世,以及顿悟末世的生存法则。
这也将决定谁能活下来,谁将死去。
很快,车子开到了城乡结合部,建筑变得密集,但这里早已是一片血红色,房屋坍塌了不少,还没有塌的也岌岌可危,瓦砾堆积在本就狭窄的道路上,车子需要左右扭动才能勉强通过。
地面积起了深红色的水迹,也不知道是因为黏菌还是里面混入了人血。
一些还未坍塌的房屋里也空无一人,惊慌失措的人群都聚集在路边,打着伞,或站立在雨中。
男人光着膀子在挖掘废墟,试图救出自己的亲人;女人衣着暴露,应该是情急之下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冲出了浴室;五六岁的孩子瘫坐在地上哭泣,没有人去安抚;一个老妇人守在老伴的尸体面前,并没有流泪,而是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有人看见警车路过,疯狂拍打着车窗,想去寻求人民警察的帮助。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求求你救救我的老公和孩子,他们还在废墟里……”
“警察同志,什么时候会有救援!!国家什么时候会派人来!!”
……
殊不知,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让文欣然无比地煎熬,他紧咬着牙,几乎从嘴角洇出了鲜血。
他紧紧握住方向盘,连身体都有些发颤,这是名为“良知”的刀在割肉剜心。
他面容扭曲地呢喃几句,“流放到末世,真的是很残忍的刑罚……”
这时,对讲机响起江鸣的声音,“文欣然,别停,停下来就走不了了。”
文欣然试图使自己冷静,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好。”
接着他重重轰了一下油门,只是没有挂挡,但轰鸣足以吓退围车的人。
就在众人怔怔愣神的时候,装甲车一脚油门,加速驶离。
很远之后,通过后视镜看去,那些人还木讷地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