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死神的赦免（1/1）
共和纪元56年，11月2日，晴朗。
失踪的“火种”号还是没有消息……
遮罩住太阳的乌云已经飘散，然而笼罩在人们心头的阴霾却始终未曾消散。
比起没有目的地在大海里航行，不知道敌人的底细更让人抓狂。
……
那天我们所见到的那片空阔的海洋注定会成为埋在我们心底的炸弹……
即将摧毁我们的会是什么呢？
我们当下的所有行动是否徒劳无益？
如果没有抵达我们的终点，我们永远不会知道……
——《拉斯加航海日志》
……
凌晨六点，太阳尚未升起。
微波荡漾的海洋一片平静，指挥舰似幽灵般在半明半昧的天色中航行。
舱底昏暗的密室内，衣着棕黄色皮甲的老人正在休憩……
应该说组成他的各个零件正在修复——一场从头到脚、由里及外的大修复。
复制一艘军舰对他来说还是太勉强，光是修复……他就用了三天三夜。
接下来……
机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一改前一次的轻缓。
“阿尔法一号！”声音带着人类特有的威严。
“阿尔法一号，收到。”
“本机提醒，人类回收计划的期限还剩二十二天。
届时要是完成不了任务，阿尔法一号……
你的服役期限将自动变为无限期，你回仓的所有请求将永远被驳回。
你绝对不会像被流放驱逐的。”
机械音似一双枯槁的手从虚空之中伸出，一把攥住了阿尔法一号的晶核……
“监察一号，本机知道！”
阿尔法一号突然感到肉体之中有个砰砰直跳的东西……
它明白那是人类的心脏，任何情绪都能轻易地被那颗红扑扑的心脏挑开……
“阿尔法一号，本机提醒你当心人类这种生物，他们的奸诈、狡猾超出程序设定……
记住，不被人类反控制是我们的第一条守则！”
“本机收到！”
机械音消失，阿尔法一号陷入休眠状态。
脖颈后透明的皮肤下可见绿色光斑闪烁不休。
……
拉斯加又成了“最后一个幸存者”。
指挥舰上的人在私底下都在讨论拉斯加的最新绰号。
不过这也不算最新，毕竟他是玛利亚娜之城的唯一幸存者，这会儿他又是“火种”号的唯一幸存者。
当人们撇开私底下的言论，正面面对他的时候，几乎都带着一股子复杂的情绪。
韦德说这是羡慕，羡慕拉斯加可以一次次逃生。
Lee说这是妒恨，凭什么他一个平凡无奇的人独独获得了死神的赦免。
莫里斯则说这是恐惧，因为死神的已经敲响了命运倒计时的钟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放松地在餐厅吃早饭。
拉斯加没有食欲，看着眼前雪白的鸡胸，他再次想起了曾经承托着“火种”号的白浪……
“阿加，你这样可不行。”韦德将一块三明治放到拉斯加的盘子里，语重心长地道：
“时时刻刻，保持充沛的精力，这是致敌制胜的法宝。”
拉斯加抬眸看了眼韦德，轻轻摇了摇头。
莫里斯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转而面向拉斯加，
“队里头的那些传言，你还是不听为妙……毕竟，如今形势不明……
他们也是怕得狠了，才会拼命抓点什么东西保持理智。”
拉斯加揉了揉眉心，“嗯，道理我懂，只是，我还是无法相信眼睛看到的情况。当时没有发生任何的风暴，甚至连大浪都没有……”
“阿加，”韦德面色凝重，“也不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生的……”
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地看向韦德。
“什么意思？”
莫里斯和Lee异口同声道。
韦德斟酌了下用语，缓声道：“雷米的实验室新研制的探测系统因超负载而遭损毁。”
话音落地，整个餐厅顿时鸦雀无声。
韦德警惕地看了看周遭，见周围的人连同那刚走进门的人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登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陡立了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鬼啊？”莫里斯哭丧着脸，哀嚎着打破了餐厅的死寂。
韦德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反正很邪门就是了。”
“啧啧，难不成‘火种’号真的要变成传说中的幽灵船了？”Lee轻松地调侃道。
“对付幽灵……应该请黑巫婆吧？”莫里斯抱着双臂，一本正经地道。
“咳咳，这个么……”韦德为难地低下头。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起来，竟越扯越偏了。
拉斯加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了盘中的三明治大快朵颐起来。
咖啡见了底，他起身朝吧台走去，打算再去续一杯咖啡……
三人畅快而神秘的笑谈声还在他的身后持续着……
他越往前走，脚步越是轻盈……
他端起咖啡壶，正打算倒咖啡，却见吧台晶亮的镜面反射出了他的脸孔。
那严肃而板正的瘦削脸孔上，竟带了一丝笑意……
他被自己这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惶惶然抬头，却见周遭如坚冰寒凉的气氛不知何时已经被化解。
走廊一侧的餐桌边，韦德、Lee和莫里斯高谈阔论，其他的餐桌旁也是一幅幅和谐、轻松的平常用餐图景。
拉斯加感到神奇极了。
在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高度紧张的环境里，
单单是这样一场没头没尾的简单对话……
仅仅是三个人没有预演的简单对话……
竟能有这么大的感染力！
拉斯加快步走到餐桌旁，快速落座，本想开口问询，却中途放弃了。
韦德从那场怪诞的对话中抽出一脚，“阿加，怎么了？”
“没……”拉斯加摇了摇头，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闪，“有谁见过鬼怪么？”
“呃……”莫里斯扶了扶额头，叹口气道：“拉斯加，鬼怪是不会现身的，不然人类要能看见他们的实体，就不会对他们感到恐惧了。”
“为什么？”韦德好奇地问道。
Lee古怪地看了韦德一眼，一个劲儿朝他眨眼，可韦德却像个好奇宝宝，一眼不眨地盯着莫里斯。
“因，因而看见了就没理由害怕了嘛。”莫里斯含含糊糊地道。
韦德显然不满意，“为什么看见了就不怕了？”
“因为……”莫里斯求救似地看向Lee。
“因为人的恐惧大多来源于自己的意识潜抑的部分。
大多数时候人们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害怕的东西是什么，所以才会被自己的幻想吓倒，
但要真正看见了，就会知道它并不是自己的恐惧的形态。”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迷离，看似一头雾水。
“简而言之，”Lee 深吸了口气，压低声音，用仅有他们几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因为人类的想象受到了维度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