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接风洗尘（1/1）

李二并没有让大军等太久，第二天天没亮，程处默就兴冲冲赶到王府，搅了李宽的美梦，一脚踹在李宽的屁股上，对睡眼惺忪的他道：“你还睡！宫中传来了旨意，叫你跟我耶一起出城迎接大军，传旨的人都在路上了，还是我老爹晓得你，叫我快走一步，把你这个懒虫叫醒！”

一听这话，李宽顿时精神起来，没想到迎接大军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能落在自己头上，便连忙吩咐众人服侍自己洗漱更衣。

程咬金跟徐世绩是多年的行伍弟兄，私交甚好，安排他去迎接大军本是理所应当，而李宽只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让他同行就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也是考虑到他跟徐世绩感情颇深，跟程咬金一起去更能抚慰将士。

“那陛下呢，陛下不亲自迎接么？”李宽一边接过茶水漱口，一边就听见前厅传来程咬金的大嗓门道：“陛下要是去了，谁还看得见你？既然你除夕夜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这风头就该你去出，快些走吧，别叫两部的人等咱！”

出门一瞧，李宽才惊觉礼部的阵仗不小，不单礼、兵两部的官员来了不少，就连李世民身边的大太监王德福也在其列，后首更是跟着许多杂役仆从，就显得对凯旋大军十分重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大营前进，三十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直到日到正午，才堪堪抵达大营，而此刻大营中一众兵将早已整装肃列，显得意气风发。

领头的礼部官员宣读了朝廷对大军的表彰和肯定，并将犒劳大军的酒肉分发下去，徐世绩作为主帅谢恩，又将巴掌大的虎符郑重交还，王德福连忙上前将虎符接过封匣，等着回宫再向李世民交割。

一系列繁文缛节看得李宽想打瞌睡，好不容易交割了兵符，程咬金才带着他来到徐世绩面前，却见这位正当壮年的大将军，短短几个月时间变得沧桑无比，整个人消瘦了很多，鬓角也生出了些许白发，看得李宽心里一酸，程咬金更是上前一把抱住了老伙计。

徐世绩凯旋而归，心中却百味杂陈，一时竟说不出话，只噙着泪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听程咬金问道：“李靖那厮呢，怎么不见他人？难不成是立了大功，跟咱们都端起架子来了么？”

徐世绩闻言苦笑，指了指大营中帐边上停着的马车，叹道：“他在车上，不愿见人，先让他自己待着吧，这一仗啊，唉！打得真他娘的不容易！”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这一次大军凯旋，兵将立下浩大军功的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隐情，李宽便没有多问，只说道：“大家都辛苦了，有什么事等进了城再说吧！徐伯伯，我给您备下了酒宴，接风洗尘，你可一定要赏脸啊！”

徐世绩见了李宽，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笑容，这几个月他在外征战，也对李宽的一系列举动有所耳闻，着实欣慰，便微笑点头道：“那是自然，这一顿酒，我还该喝你的。”

一时大军开拔，赶赴长安，沿途百姓自是夹道欢迎，欢呼不已，自有兵部一早准备好了安顿这些功臣的事宜，等到了长安城，十几万兵丁已经得到了妥当的安置。

等到明德门前，全城的百姓早已轰动，城中的热闹更比城外喧腾，几乎整个城池都陷入了大军凯旋的雀跃之中，恨不得将每一位将士都接到家里招待一顿。

就在这烈火烹油一般的热闹景象中，李宽却瞧见跟在队伍后方，李靖所乘的马车骤然停下，随即从车上下来一位鬓发散乱，胡须花白，颧骨高耸，两眼凹陷的老者，只见这老者面目表情，眼中也没有神采，看着竟像风烛残年快要失去神志一般。

程咬金一见这人，顿时惊道：“李药师！他怎么……”

一般徐世绩闻言就拉住他，叹道：“不要管他，让他一个人静静，他这会儿见不得这些热闹，随他去吧。”

要不是陈咬金亲口道破李靖的身份，李宽打死也不敢相信马车上下来这枯朽之人竟会是大唐军神李靖，只看他那副模样，说他是半死的老头也不为过，这样形容的一个人，是怎么率军击溃颉利可汗诸部的？

然而徐世绩不许众人上前打扰，李靖也像看不见眼前的喧闹一般，只孤零零走朝一遍，绕开众人朝城中走去，满城百姓竟无一人认出他的身份，也实在是他现在的状态更从前判若两人，叫人不敢相认。

不管李宽他们怎么热闹，李靖自顾一人进了长安城，这会儿满城都在欢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只有他一个人佝偻着在大街上，满脸憔碎，面无表情，旁人见了还嫌他败兴晦气，不少人都朝他投来白眼。

独自回到府中，李靖这模样吓得门房老头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容易确认了来人的确是自家将军，老头才忙不迭将他迎入府中，又招呼府中下人前来服侍，却见李靖依旧一言不发，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直到老头叫了他几遍，他才稍稍回神，低沉沙哑道：“酒，拿酒来。”

府中众人这会儿也瞧出李靖的不对，一时不知该要如何是好，还好老门房是跟着李靖出生入死过的，见状便屏退了众人，又吩咐厨房炒几个热菜，绝不敢让李靖空口喝酒，只怕他现在这样受不得酒气。

李靖依旧两眼空洞，只自顾将身上肮脏的布衣缓缓脱下，一时露出浑身伤痕，许多是旧伤，更多是新伤，看得老头心惊肉跳，却不敢多问，只将酒菜服侍到他面前，心疼道：“将军，您多吃口菜。”

李靖却不管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自斟自酌，转瞬间半壶酒已经下肚，老头正张罗着给他夹菜，不经意一抬头，却见自家将军此刻竟两眼空洞，望向半空，眼中热泪不住涌出，填满了他脸上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