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所见所闻（1/1）

一踏进学院，李世民就感觉到氛围与外界截然不同。

外面的司天监是大唐重地，上观天象，把握国祚的地方，无时无地不弥漫着神秘严肃的气息，以至于李世民身为天子踏足此间，都不由得屏息静气，以表现对上天的尊重与敬畏。

然而这座司天监内部的学院，却是一片的热闹、喧腾和朝气十足，让李世民都不由得耳目一新，寻常的居所讲究闹中取静，这学院却反其道行之，来了个静中取闹，显得十分独特。

袁天罡默默观察着李世民的反应，在黑纱下露出了一丝微笑，低声道：“陛下请往里走，眼下代国公正在场院中训练跟他学习兵法的学生。”

一听李靖在这里训练学生，李世民也来了兴趣，李靖用兵的手段他最清楚，只是没见过李靖教徒弟，闻言也不由得抬头看去，就见广阔的场院上，李靖正拿着一根鸡蛋粗的木棍，督促着一群小孩儿绕着场院跑步，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和不可思议。

相比起上次李宽瞧见的场景，这一次的场面就要好看得多，一群学生在李靖长期的打磨之下已经有了些底子，毅力也是不俗，眼下在大太阳底下绕圈奔跑，竟也井井有条，既没有人掉队，也没有人叫苦，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顽强刚毅的表情。

李宽不懂得行军打仗的道理，李世民懂得，一瞧这副场就知道李靖已经将这群学生当作自己的亲兵一样来训，从最基础的体能抓起，一步步引领他们先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再成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就避免他们空有一肚子兵法，却只晓得纸上谈兵。

李靖老当益壮，眼力过人，远远就瞧见了李世民和袁天罡，心中就是一惊，连忙跑过来要朝圣上行大礼，却见李世民一摆手，道：“不要打扰了娃娃们学本事，就免礼吧！李药师，你觉得楚王这学院如何？”

奉旨不能行礼，李靖还是拱手道：“启禀陛下，臣先以为楚王这学院是闹着玩的，便拿出军中手段来叫这些娃娃打退堂鼓，没想到楚王颇有些本事，一番鼓励之下，这些娃娃竟然能够咬牙坚持，就如陛下所见，他们已经有兵丁的样子了。”

李世民满意点头，倒不觉得李宽有多靠谱，只感觉李靖为人稳重，哪怕在这么不靠谱的学院里也秉持自己的理念，不肯糊弄，这就是一位老将的心胸，便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训一训他们，大唐将来的将才，或许就在这些小娃娃里呢。”

李靖闻言称是，又瞧见学生们已经跑完全程，正在原地喘息修整，这就告罪，走向学生们开始第二阶段的教学，竟是将这些学生分作两群，叫他们用木刀木枪相互对抗，李世民冷眼瞧着，这些十来岁的娃娃进退间已经有些了架势，也能使用粗浅的配合，就很满意。

袁天罡见状又道：“请陛下移步，前方回廊之后，是墨家矩子授课之处。”

墨家跟李宽走得近这事儿，满朝文武都有耳闻，李世民自然也知道，只是没想到李宽真能说动墨家矩子来他这学院授课，要知道墨家矩子的地位，等同于儒门领袖孔颖达，朝廷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请动孔颖达入太学，虽然当下墨家衰落，请他们的矩子教学也不简单。

走上回廊，李世民就瞧见一间空旷得有些过分的大屋子里，十来个小孩儿正一丝不苟地摆弄着面前的各种木头材料，试图将其拼凑起来，而在他们的正前方，田襄子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只已经拼好，正在怡然踱步的木头公鸡。

机关术对寻常百姓来说神秘，可对掌握了天下无数典籍的皇家来说并不新鲜，饶是如此，瞧见田襄子那只活灵活现的木鸡，李世民还是感慨道：“墨家手段如此超凡，是楚王的一股助力。”

田襄子也瞧见李淳风带着一个陌生人来，毒辣的眼光让他一眼看出，那人与李宽有几分相似，气度却比李宽高远深邃了不知多少，顿时心中一震，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却不上前行礼，只端着一副高人架子，两眼逡巡着拼凑机关的学生，不时出言指点两句。

袁天罡微微一笑，开口道：“亲陛下移步前方，孙思邈孙神医授课之处。”

孙思邈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包括李世民自己在内的一众皇帝都曾邀请他入主太常寺，成为九卿之首，为皇家提供医疗，都被他婉言拒绝，如今听见他也在这里教学生，李世民便紧走两步，上前站在他的教室门外观看。

孙思邈的学生们这会儿正围着一小堆草药，从中分拣出不同的品种，放在身边的小篮子里，孙思邈本人则缓步绕行在学生们身后，不时指出草药分拣的错误，每指出一种，就详细解释药性、特点、用途和分辨的方法，师徒众人都聚精会神，谁也没有发现李世民和袁天罡的到来。

见状，李世民也是点头，道：“孙神医果然是济世救人的，教导学生也一丝不苟，瞧他分辨药性的仔细，就知道他‘神医’之名并非浪得虚名，可惜他不肯进宫出仕。”

袁天罡闻言不露声色道：“只要是大唐的子民，在大唐地界，都能为陛下所用，进宫与否，反而不要紧。”

揣摩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李世民突然问道：“我听说楚王这学院，只招收了国公大臣的后人，可有此事？”

袁天罡闻言一笑，道：“知子莫若父，此事是有的。不过楚王也说过，这是学院草创之初先打个样子，今后还是要惠及普罗大众，招收平民子弟入学的。”

两人说着话，就听不远处传来叮叮叮的敲铁声，原来是学院下课的信号，就瞧见一群孩子从教室中涌出，顺着廊道奔跑吵闹，其中一名小姑娘只顾着跟玩伴说笑，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李世民身上。

女孩儿撞了人，自己反而摔了一跤，却不哭不闹，只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这就朝着李世民行礼道歉，言语有条有理，听得李世民颇为惊奇，又瞧见这女孩儿眉清目秀，一时心生爱恋，笑道：“很有些端庄姿态，无妨，这个小玩意儿就送你了。”

说着话，他就从怀中摸出一方自己赏玩的玉璧，递给一脸懵懂的小女孩儿。

袁天罡在一旁看着，面纱下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