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日行一善（1/1）

韩贞姬看着李宽一到东市，气氛似乎比过年还要热闹喜庆，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别样情愫，原是这等欢笑祥和的氛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到了。

李宽看她神情变化，微微一笑，也不打扰，只跟周边几家店铺的掌柜插科打诨，问问这个今年的生意，问问那个有什么好货，掌柜们也不拿他当外人，这个说托楚王的福混了个温饱，那个说店里新来了一批滇南翡翠，还要请楚王给掌掌眼。

有事没事，都想能和楚王搭搭话，讨个亲近。

说笑间，李宽不经意瞧见街边角落处，一位衣着褴褛的老妪垂头坐在地上，守着面前几双孤零零的布鞋，丝毫没有被热闹欢乐的氛围所影响，显得格格不入，不由得遣散众人，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这鞋怎么卖的？”

老妪如梦初醒，抬头看见李宽，虽然不认识这位楚王，也被他一身不俗的绫罗绸缎所震慑，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不晓得这样的贵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布鞋感兴趣。

李宽见状，蹲下身来，与老妪平视，轻声道：“老人家别怕，我看你这几双鞋做工踏实，鞋底子都纳了三道，真想买来给我家姑娘穿。”

家里的女工，还有小蚊子，平时得有换洗的。

老妪见他不像寻常纨绔，说话也挺入耳，才咧开没牙的嘴，沙哑道：“少爷好眼光了，这是老婆子我自己做的鞋，用料不敢说好，穿着倒是舒坦，五文钱一双买了去，不贵！”

五文！李宽心中一惊，暗想以这老太婆的昏花老眼，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能做一双布鞋，就这十天半个月的功夫，竟然只换得五文钱！

他自己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之人，自然知道老百姓民生多艰，此刻也忍不住多问一句，道：“这十冬腊月的，你老人家怎么亲自来买鞋，也不叫家中儿女帮帮忙！”

此言一出，李宽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见那老太婆闻言一滞，随即哽咽起来，眼中涌出泪珠，顺着满脸沟壑纵横，却不敢滴在鞋上，连忙抬袖来擦，左右擦不干净，口中喃喃道：“还有什么儿女，都死在外面了！”

李宽一惊，连忙安慰，，才听老太婆渐渐收了眼泪，叹道：“倒叫公子操心！老婆子原本有两个儿子，都去了北边打仗，盼着奔一份前程，叫我老婆子养老。没想到三个月前，前线传来消息，说我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尸首都没抢回来……”

说着话，老太婆又哭起来，莫说李宽看得心酸，一旁的韩贞姬都眼含泪光。

虽然这老太婆的孩子，是唐朝的行伍兵丁，若是没有马革裹尸，迟早有一天会跟高句丽的大军兵戎相见，可是见了这些普通兵丁的家眷，倒叫韩贞姬心中颇有些不忍，想到谁人无子，谁人非子？战火一起，谁又能独善其身？

李宽也不二话，叫王小二将地摊上的布鞋尽数收起，按每双二十文的价钱会了钞，数量不多，老太婆也就赚了两三百文，多多少少，能把这个年熬过去。

旁边也有人瞧见李宽行善，心中暗挑大指，却只有韩贞姬瞧得清楚，李宽借着伸手扶老太婆的机会，朝她腰间结结实实塞了两片金叶子，足够她衣食无忧，安度晚年的。

看来这楚王也是个有心之人，并不像主人口中那般不堪。

李宽今日出门，又多了个“日行一善”的美名。

这一插曲很快过去，李宽三人又在市集上逛了许久，花费甚多，直到傍晚才带着大包小包，堪堪回到王府。

李宽忙了一天，早已身心俱疲，别看他这一天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很是轻松，可人情往来，生意盘算上，也着实损耗精神，到家就一直喊累，心疼得晴雯儿又是给他捏肩，又是给他捶腿，中间没少被他吃了豆腐。

不多时暮鼓敲起，城中华灯初上，韩贞姬看着吃饱喝足正在端茶啜饮的李宽，心中五味杂陈，回想着自己这一日的见闻，似乎渊盖苏文那“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楚王”的命令也不是那么为难，面前这男人虽然讨厌，始终也比许多市井之徒、纨绔子弟好了不少。

心中想着，又瞧见李宽搁下茶杯，似乎准备喊晴雯儿暖床，韩贞姬银牙一咬，款款起身，柔声道：“听说主人夜夜都要招人暖床，如今奴婢初来乍到，还不曾服侍过主人，如若主人不弃，今晚就由奴婢服侍吧！”

李宽看着烛光下摇曳生姿的韩贞姬，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本想一口答应，又守住了心念一线清明，摇头道：“不必了，本王今夜另有他事，用不着你服侍。”

韩贞姬又惊又怒，惊的是李宽竟然真不好色，怒的是李宽竟然敢不对自己动心，一时间脸上娇羞愈发浓烈，低头道：“主人可是嫌弃奴婢污浊？可奴婢一心仰慕主人，至今红丸未失，主人要是不信，还请一验便知。”

妖女！李宽暗骂一声，强忍着小腹火热，脸上淡然道：“韩姑娘早些歇息吧，我今晚的确有事。”

说着话，李宽起身朝外走去，只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韩贞姬呆在原地。

出了府门，李宽径直朝着之前尚鹰的府邸、如今墨家一众门人的住处走去。

先前他曾安排墨家之人研制一种奇妙的小玩意儿，下午老王回报说已经粗有成果，田襄子约他半夜一绪，看来已经有了不小的把握。

才进门，田襄子师徒几人便迎上前来，听老头口中激动道：“王爷莫非真有神人相助，竟能想出这等天上之物来！”

李宽看着老头满脸兴奋，笑道：“看来，已经成功了？”

田襄子一面拉着李宽朝里走，一面道：“成了，成了！王爷请看！”

就见内院宽阔地上，摆着一根五寸来长、三寸来宽的竹筒，顶端用牛皮纸蒙住，底部迁出细细一根棉线，还不等李宽说话，田襄子便急匆匆吹亮手中火折，朝着棉线凑去。

随着一声巨响，霎时间，小院的上空暴起一团亮光，照得方圆十丈白昼一般，不待白光隐去，无数紫的、青的、红的、黄的光点如雨般落下，噼里啪啦落在小院之中，转瞬即逝，短短片刻间，小院中似乎划过了片刻的梦境。

田襄子摇头晃脑，道：“遵王爷的旨意，我等门人以孙老神医的付火方为基础，佐以棉花屑、铜青、雄精、铅粉等物，悉心配比，终于不负王爷所托，制成此物！只是此番王爷要我等不得声张，此次所用药料都有所扣减，饶是如此，也已贯通天人，穷极造物了！”

李宽耳听着他的唠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就是自己除夕之夜，将要献给大唐帝王和皇后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