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处罚（1/1）

周乾在朝堂上的一番言论，句句将蝗灾与朝政联系在一起，先语出惊人说李世民失德，后剑锋一转指向李宽，其实图穷匕见，真正的目标还是当今陛下李世民，毕竟就算李宽是奸佞，信任这个奸佞的李世民也不会是什么明君。

这涉及一个文官系统对皇权的压制，是避免“一言九鼎”情况发生的手段，李世民如今的功绩不能说旷古烁今，也在古往今来的皇权体系里数一数二，除了秦皇汉武能与之相提并论，恐怕再没有第三个人能与他比肩，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极大的权威，进而导致集权的可能。

从来皇权依赖于行政系统，哪怕九五至尊也很难做到一言九鼎，可历史上总有那么几位皇帝，因为本身的功绩已经掩盖过文官系统的作用，在朝堂上和民间都形成一种强大的势力，使得朝中无人敢于反对，民间跟风盲目追随，进而一言九鼎，独揽大权。

李世民并不是一个暴君，相反他还很善于纳谏，才能聚拢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魏征等一众忠心耿耿的文官在身边，然而哪怕如此，文官集团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周乾这样自诩清流的人时刻想着要限制皇权，才会隔三差五没事找事。

只不过这一次，周乾做得实在太过，从他一开始谈及阴阳天象，魏征就听出矛头不对，马上出言打压，他却不退反进，随后面对儒学权威孔颖达的敲打，依旧我行我素，甚至顶着右相的提醒，依旧不肯回头，直到招来了李宽这一巴掌。

殴打文官这件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可容忍的，古往今来多少天潢贵胄，就是因为与文官发生龃龉而在朝堂上处处受到刁难，至于像李宽这样当朝动手的，事后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故而最靠近李宽的人纷纷出言阻止，反而侯君集乐见其成在一旁看戏。

不过不得不说，李宽这一巴掌着实替李世民出了一口恶气，否则他不出面，恐怕李世民自己也要把持不住动气，到时候无论是打是骂，是杀是剐，周乾都会立于不败之地，哪怕真把他推出去砍了，他也甘之如饴，借此做实自己“清流”、李世民“昏君”的结论，进而名流千古。

还好李宽及时出手，消弭了这种可能，只是如此一来，李宽自己就站在了风口浪尖，一时间接连几人出班弹劾，一致要求李世民严惩李宽，就连长孙无忌和房玄龄都找不到由头替他开脱，魏征更是气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

眼瞧着李宽激起众怒，侯君集也在一旁煽风点火，冷笑道：“楚王真是好大的威风，当着陛下的面就敢动手，焉知‘刑不上大夫’，满朝文武岂可任由你如此欺辱？‘士可杀不可辱’，我要是周博士，绝不肯受你如此大辱，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一番话杀人诛心，挑动群臣弹劾李宽的同时，还暗示周乾自杀以保清白，房玄龄闻言也不得不开口，道：“‘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不过是朝堂上一点龃龉，就舍弃有用之身，搏身后虚名，岂不是因小失大，自绝于万民？”

周乾原本蠢蠢欲动，一听这话就蔫了劲头，房玄龄的话已经给他的死定了调，今天哪怕他撞柱死在朝上，也不过是心胸狭隘罢了，别说清名，能够不遗臭万年就算是朝廷宽恕。

有了当朝左相开口，一众文官也稍稍消停了些，才听李世民开口道：“楚王殿前失仪，着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命你散朝后去周博士府上负荆请罪，随后回府，非诏不得外出。”

罚俸一年不要紧，负荆请罪也不过是伤了面皮，可一旦闭门思过，李宽手上运转的所有东西都要停摆，以至于之前所有的付出都要付诸动流，只是这次李宽做得太过，李世民虽然欣赏也不得不顾及群臣的感受，予以重罚以安人心。

然而李宽却不慌，只拱手道：“臣领罪。不过先前周博士说蝗灾是陛下德行有亏，臣不敢苟同，此人妖言惑众，包藏祸心，要臣向他道歉，臣宁死不从！”

李世民闻言一瞪眼，还好长孙无忌接口快，连忙道：“楚王以为蝗灾因何而起？”

“所谓‘旱极而蝗’，蝗灾往往发生在大旱之后。蝗虫并非灾年才凭空出现，平日里偶尔也能见到，只不过日常所见的蝗虫通体青绿，不成规模，只以草叶为食，一般不祸害庄稼；成灾的蝗虫则不同，它们通体黄褐，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无所不食，才会酝酿成灾。

“归根到底，是因为大旱之后蝗虫所吃的草料绝迹，使得蝗虫不得不转变自身形态，群聚以自保，结队而觅食，这是自然天道，与君王德行无关，此乃‘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天视蝗虫与百姓无异，允许其自寻活路，难道这也是上天失德么？”

这个说法以魔法打败魔法，将科学解释归于天意，周乾闻言一时失语，想要反驳却无奈根本不懂得蝗灾发生的原因，一时无从下口，只得怒道：“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李宽转向周乾，露出一丝和煦的微笑，道：“周博士，你我对蝗灾成因的见解不同，自然有不同的解决方案，不如你出一计，我出一计，各自依计而行，到时候谁的计策不起作用，谁就是欺君之罪，好不好呀？”

周乾顿时哑口无言，李世民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闻言急切道：“你有办法治理蝗灾？”

李宽正色点头道：“启禀陛下，有！阴阳循环，五行运转，乃是天数，万物相生相克，蝗虫也有天敌。治理蝗灾，只需靠农户家家都养的鸭禽，据臣所知，每两千只鸭子，就能吃光四千亩田地的蝗虫，只需从三川郡周边调取鸭子填入三川各地，一个月之内蝗灾必定平息。”

这是前所未有的办法，李世民听了也是疑惑道：“你确定？”

李宽自信点头，道：“臣刚才说了，如果这一招不灵，臣愿意领受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