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放马自由（1/1）
“胡闹！你知道罪己山是什么地方吗？”昭侯冲进昭姬宫，劈头盖脸地质问。
昭姬下巴一扬，浑身裹着初生牛犊的气质，回道：“知道！罪己其山，王朝最苦厄之地，一时极热，一时极寒，风雨莫测，瘴气密布，毒虫猛兽，漫山遍野。历来被神厌弃的人，都要去罪己山修行。无德之人当身死山中，唯重获神眷之人可全身而退。”
“那还敢言去？竟如此轻贱小命，丝毫不顾……母亲忧心？”
昭姬眉头一皱：“莫非父亲也认为绯儿是无德之人？定会死在山中？”
昭侯语塞，看着倔强的女儿心中钝痛，数度张口欲言，最终怒道：“反正本侯不准你去！从今日起，你就待在绯云宫里，哪也不许去！来人！把公主看好了！”
不多时，绯云宫里聚来许多人。
先是昭夫人，罕见地在孩子面前落泪，要她答应放弃去罪己山的念头，让她去东方外祖父的浒国游玩散心。公子御在一旁呜呜地哭，死死拉着妹妹的手。
接着隅束也来了，先装模作样劝了两句，后来趁祖母不注意，悄悄对昭姬说：“带我同去！”
到了傍晚，刚刚启程回甘国的甘侯又返回来了。本来他是为侄女在垂髫节落了面子回来的，半路上还买了些小玩意儿，想哄孩子开心。谁知一进都城就听说昭姬自请修行的事，小玩意儿也顾不上了，哄孩子也抛在脑后了，直接找昭姬就是一通唇枪舌战。
“小小女子！上不知天高地厚，下不体父母苦心！若放你跑去送死，本侯就跟你姓！”
“我们本来就同姓！”
“还敢还嘴！真真是任性狂妄，不听劝告，我看你白长年纪了！”
“王叔年到四十，放自己封国不顾，才真是失德之君，该和我同去罪己山修行！”
甘侯气得怒喊昭姬大名：“福姚！你不要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本公主要歇息了，王叔请回！”
昭姬将门一关，佯装的怒容瞬间垮掉。殿另一端，覆灯听到关门声，翻窗进来，背着个大包却仍然落地无声。
“东西都拿全了？”昭姬期待地问。
覆灯点头。
“好！我们寅时出发！”
按照昭姬的安排，覆灯潜入隅束暂住的宫殿，偷出了几套北境风格的男子服饰，还有隅国的路引文书，留下了一张签名画押的借条。
罪己山修行，势在必行。昭姬下定决心，要拿到罪己山特产的神眷石，将它明晃晃地镶嵌在属于自己的那尊面具上，以此昭告天下，她才不是什么被神拒绝的人！她要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一飞冲天！她要所有人知道，她是个敢想敢做、顶天立地、英明神武、自强不息的活生生的人！
寅时，昭宫静极了。侍卫的甲胄摩擦出远远近近的回声。
昭姬对自己有着较为清醒的认知，虽然有点三脚猫功夫，但飞檐走壁实在超出能力范围了。为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逃宫一事就全然倚赖覆灯。她背着大大的包袱，紧紧勾着覆灯的脖子，被背着跃出一重又一重宫墙。
无惊无险地出了昭宫，昭姬才意识到，覆灯的实力深不可测，和斩妖司里最厉害的角色都有的一拼。
她看过覆灯的路引文书：南安国，山民，猎户角男之女，生于煌午七年，未婚配。
从覆灯与隅束的比试中，昭姬看不出她用的是什么武学套路，似乎没有章法，却总能避敌锋芒、精准打击。难道她的实力，就是在打猎时与野兽相搏磨炼出来的吗？猎户的女儿，原本就是这样厉害吗？
无暇细想，她们先去驿站购马。虽然已经打扮成男子模样，但昭姬一开口，听着却不大像男子。
驿站伙计打量她，她佯怒道：“怎么，没见过温声细气的公子？”
伙计看她旁边还站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两人贴得十分亲密，顿时心中了然，一拍手，说：“抱歉抱歉，小人懂的，懂！这就为二位挑一对儿好马。”
待到卯时，城门开放通行，昭姬和覆灯凭着隅束的路引出了城。
天几乎亮了，火红的朝阳冒出东方的地平线，一点点升起，织就朝霞漫天。
而昭姬的心情，在故作镇静地走出城门那一刹那，直接飞升到兴奋之巅！
广袤的世界就在眼前！连太阳都赶来庆贺！
自由！无拘无束！
陌生的土地在等待临幸！难越的妖山正等待征服！
昭姬策马飞驰。清晨的雾气扑来，湿润了她的双眼，乡野的风落在身后，呜呜地为她送行。
远处，鸡犬相和，农户冒起炊烟。昭姬痛快地喊叫出声，将心中郁结一同散入回音。
“从现在起，我不是高瑞公主！不是昭姬！我是游走天地间，最潇洒自由之人！”
尘土飞扬的官道中，久久留存她大笑的余音。
而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昭宫，大清早起就乱了套。
公主不见了。
昭侯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气得吐血。正差人组织军士去追，甘侯就匆匆赶来，自告奋勇要亲自去捉捕！最后不忘请兄长代管甘国事务。
隅束也求见昭侯，说自己失了衣物与路引，怕是被姑姑拿去作乱了，又说宣父如何嘱咐自己要照顾好姑姑，摆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实则忍着被踢出小团体的气，誓要与甘侯同去请姑姑回来！
于是，甘侯带着隅束，典昭军旅帅士举，带军士五百人，分二十支队，从昭都朝四面八方密集地铺开搜寻。
甘侯、隅束和士举各带一队，朝东开去——既然公主的目的地是罪己山，那么就算其他队伍都找不到她，只要在山下围堵，则可万无一失。
各队听命路线，纷纷上路。
甘侯看了眼一脸不爽的隅束，说：“你小子，看着义愤填膺，其实只是气昭姬不带你玩吧？”
隅束不像昭姬那样没大没小，谦卑颔首道：“回叔公，束唯恐姑姑遭遇不测。”
内心却想：哼！八成你才是别有用心——借着找人，把国事撂给我祖父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