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静水之浪（1/1）
车前先和昭姬确认了元月是否是冬天，接着按照石头的指示，试探着走了一会儿，没有进入幻境，看来确实是找对了方向。
昭姬十分高兴，一边走一边猛烈地夸赞车前，夸到没词儿了，顺势问：“你明明这么厉害，怎么总是妄自菲薄呢？”
车前不好意思地说：“这哪里算厉害，只是我们那儿人人都知道的常识罢了。”
“照你这么说，我去了你们那儿，岂不是大傻瓜？”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谁能知道事事通晓呢，你肯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昭姬看着她笑，说：“所以啊，你也肯定有你的过人之处，以后不许说自己是废物了，答应我。”
车前听到她的话，脑海里闪过了另一句话：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这么多年过去了，回想起这句话还是让她心悸冒汗。
见她发呆，昭姬拍了下她的手臂：“答应我啊。”
“答应你。”
走着走着，天又黑了。本以为雾在晚上会更浓，没想到竟消散了，皎皎月光照下来，四周清亮得很。在石滩就看到的那条河也近在眼前了，只是，从远处看，这河不过腰带那么细，站在跟前一瞧，竟是有百余丈宽。
“真是关关难过。”车前话锋一转，“但关关难过关关过，这条河这么静，我看游过去也不是难事。”
“你会游泳？”
车前得意地扬起下巴：“浪里白条罢了。”
说着，她就走向河边，利索地脱下鞋。
“呃……”她回头，手托着巨大的鞋子，满脸尴尬，“我忘了现在自己是巨民的身体了。”
昭姬笑：“就算不是，也不能贸然下河啊。”
她捡起一颗石头，随手打了个水漂，平静的水面上漾开一串扭曲的水波，没多久就消失不见，河面重归光滑无瑕，反射着月光。
车前盯着河面：“没什么异常啊……”
“没有异常，在这妖山里才异常。”昭姬觉得这河静得过分，心里犯难。
过是肯定要过的。但游过去风险太大，一旦遇到什么牛鬼蛇神，那小命就交代了。可是要回头伐木做筏也不可取。且不论走回头路会不会又进入幻境，就算做了筏，漂在水上一样是被动得很。
昭姬开玩笑说：“要是辛椎还在，逼他做饵开路，倒不至于叫我们卡在这里。”
“让我先走吧！”
除了覆灯，昭姬和车前听到辛椎的声音都很意外。
辛椎停在距她们二十余丈的远处，喊：“既然你们不走了，就让我先走吧！”
“隔了这么远，他应该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吧？”
车前摇头：“除非他有顺风耳。”
待辛椎老老实实朝河边走，却没走向昭姬几人，而是斜着保持了一段距离。
“椎兄，好心劝你，这河还是不要硬渡的好。”昭姬朝他喊。
“此河横亘眼前，要去东桥不得不渡。”
“如此，请便吧。”
辛椎向三人行礼，然后迈着公子家的优雅步伐，施施然走到河边，一件一件除去衣物，连鞋也摆得整整齐齐。
昭姬抱着胳膊歪头看着，小声问：“你们说，辛椎这么循规蹈矩的人，如果知道我们三个都是女子，自己如此在女子面前宽衣解带，会怎样？”
车前雄浑地笑起来，把在河边热身的辛椎吓得一激灵。
在荒阳河干涸之前，辛椎每年都要横渡一次。面前的河虽然宽，但和荒阳河比起来就不够看了，所以他自告奋勇并非意气用事，只是量力而行。
然而，他的胸有成竹在踏入河水的一刹那消散了。
这不是河水。
辛椎一脚踩下去，感觉到的不是水的包裹，而是冷硬湿滑。他顿时头皮发麻，接着脚下剧痛，下意识地抽腿，却被什么死死咬住不放！
痛！
借着月光，惊慌中，他看到那本如镜面的“河水”张开了密密麻麻的“嘴”，正朝他流血的脚围拢过来！
他腿一软，就要往下坐，不料被一只大手捉住后颈，愣是软在半空。脚下忽然寒光一闪，钳制解除，整个人被提着退后。他立刻回过神来，看清是覆灯抽刀切断了刚才咬住他的“嘴”，刀过之处，留下一面深色切口。
“不是河！是鱼！数不清的小号食人鱼！”车前惊慌地喊着后退。
昭姬拉住她：“不要往回跑！小心落入幻境！”
“难道要踩着食人鱼跑到对面？我们半路就会被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小心！”
被覆灯砍过的切口处立刻被其他鱼覆盖住，还不仅仅是覆盖，它们越聚越多，像波浪一样慢慢扬起，然后猛地冲下来！
覆灯挡在其他几人前面，一柄刀耍得连残影都看不清，极快地将鱼浪斩碎于半空，鱼肉和血浆自她的刀刃暴雨一样飞溅！
可她要抵挡的，是蛰伏时像一条河那么宽阔的食人鱼群，即使她天赋异禀，她那把刀也撑不住损耗。果然，她微微后退了一分，使昭姬更加确信，不能指望覆灯就这样杀出一条血路。
此时进退维谷，僵持只是在白白浪费覆灯的力气。
鱼群涌来，发出令人战栗的切齿之声，好像在咀嚼人的骨肉。腥臭的气味进一步折磨着他们的精神，肉块的黏液打在他们脸上。
昭姬擦了把脸，努力稳住心神。
这些鱼或许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是在辛椎接触到之后才开始伤人的。但事到如今，已经退不到相安无事的状态。
难道真的要被鱼啃得什么都不剩吗？
忽然，昭姬灵光一闪，从包袱里摸出两支火官儿，弹开其中一支的顶盖，朝筒口短促而有力地吹了口气，竹筒顶端随之喷出一团火燃起来。
她举着火官儿，朝前一伸，鱼浪果然犹豫着散退！
她把另一支火官儿递给车前：“拿着断后！覆灯，把辛椎的衣服拿起来，先挑一件在刀上！”
昭姬举着火，点燃挂在刀上的衣服，和覆灯并排持火开路，踏风一样破鱼前行，这辈子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