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深海（1/1）
赵杰明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躺椅上，随着意识恢复，身体的酸痛感便一阵阵的袭来，赵杰明表情痛苦的坐起，右手支撑腰部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赶忙松手把住大腿，但是疼痛却没能缓解，这次似乎是所有的痛觉钻进了脑海，赵杰明快要沁出眼泪。
他仔细检查才发现右手关节上全是血，无名指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周围很安静，四周无窗的包房有些昏暗，赵杰明起身摸到房间入口才找到一排灯光按钮。
不过没有预想中刺眼的白色亮光和随之而来的一片狼藉的景象。
二十平的房间霎时被上方投射的绚丽灯光照亮，五彩缤纷的艳丽色彩打在房间每一个人的脸上，准确的说除了赵杰明房内还躺着四个人，他们形态各异但都保持着静止状态。
地上仰面躺着着一个，他的脸已经血肉模糊无法辨认，几乎和地板混为一体。
沙发旁趴着一个，面朝自己的方向青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恐惧。
墙角有两个以极其扭曲的姿势交错环抱，如同一滩烂泥，缠绕在一起的腿显示出骨折一般的诡异幅度。
“看来是闯祸了”
他的大脑回闪出一些破碎的片段，他们脸上的错愕与狰狞，闪灭的灯光，黑暗里回荡的惨叫，还有身体被贯穿时沉重的呼吸。
破碎的记忆中，他的拳头雨点般砸下，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
那人从咒骂到嘲讽到哀嚎最后没了声响，他的头也在密集的力量之下变形。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挥拳的风声和地板吱嘎声有节奏的响起。
赵杰明停止了回忆，只是怅然地坐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木然地看着桌面出神。
桌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各种酒水，混合着血液和酒的液体汇聚着蔓延至桌角，一滴滴凝聚的水滴砸在地上，绽出一朵浑浊的花。
赵杰明看着这个伏倒在桌上的壮硕男子，他下身跪地，侧向赵杰明一边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一双空洞的眼睛仍半睁着似乎在看着眼前的赵杰明，这让他有些心里发毛。
滴答的水声不急不缓，在如此静谧诡异的氛围下如同灾难倒计时。
赵杰明将他移下桌面，却看到他身下压着一张被鲜血濡湿的金色卡片，或者说是一张名片。
上面雕刻着细密的浮起的花纹，正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眼睛，赵杰明习惯性的将卡片装进兜里。
在桌上寻出一个还算干净的杯子，拎出一瓶洒得只剩一半的酒将杯子倒满。
“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赵杰明看着眼前晶莹的液体，一仰脖喝了下去。
“喝酒不叫我吗？”
循声看去，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矮小的老头，他一身黄棕色的陈旧大衣，头戴一顶尖帽。
赵杰明记得这人，记得他尖帽下那只独具特色的酒糟鼻，记得他用眼睛泡酒喝的独特癖好。
“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爱喝早酒的老头，不过看到吧台没人，就上来看看，”老头脸上依旧挂着未醒酒的慵懒表情。
“看起来你需要一些帮助？”
“你是怎么看出的？”
“有时候看，有时候闻。”老头坐定后闭眼努了努他硕大的鼻子深吸一口气，“浓烈的酒味，混杂着新鲜的血气，当然还有那生命力缺失后即将呼之欲出的肉体腐坏味道。”
“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没法和我碰杯了。”老头从一片狼藉的桌面翻找出自己最爱的瓦拉斯，面向赵杰明举起酒瓶。
“你可以叫我欧里”
“塞斯”
“呯”
酒瓶和酒杯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响声。
赵杰明随即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感觉你现在内心有很多疑惑。”
老头放下酒杯，照例打出一个舒畅的酒嗝。
“我的疑惑？”
“是的，从你贯穿始终的茫然神情，从你举杯时右手关节上的伤口。”
老头闭眼似乎在用鼻子仔细辨别着什么。
“这场打斗应该发生在十小时之前，而没有当事人会在现场待上十个小时同时保持着惶恐和茫然的表情。”
赵杰明没有说话，默默将左手覆盖在右手上，他知道现在自己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用担心，他们只是一群被恶魔占据身体的行尸走肉。”
老头走向桌下的男子，扒开他的眼睛，赵杰明看到他的眼仁几乎被灰色物质占满。
“你是说他们并不是人？”
“严格来说，机械核心晚上公共场合出现的基本都不是人，比如他们，就是生前将肉体卖给恶魔的败体。”
老头重新坐下，将杯子重新倒满，酒杯中细密的白色泡沫不断产生，发出悦耳的破裂声。
“机械核心存在严格甚至可以说是严苛的法律，但是他们却规定在晚上八点以后到凌晨四点这段时间属于法律不可管辖时间，也是就是说在这段时间的公开场合犯罪不会受到任何处罚。”
“为什么？”
“我认为这是管理者找出的以最小代价清理社会危害的一大法宝，毕竟现在败体如此之多，依靠国家已经无法治理，干脆让他们在统一时间自相残杀，以暴制暴。”
“更何况，他们作为败体已经不具备人类的自主意识，肉身完全是由恶魔驱使，现场看来他们昨晚应该是在进行某种交易。”
“交易？”
“地狱如同人间，处处都是江湖。恶魔之间也有着许多的交易，他们也有各自的算盘和筹码，就像他们和人做交易一样。”
老头的忽然将目光转向赵杰明。
“接下来我们谈谈我们之间的交易。”
赵杰明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神情带着几分醉态，脸颊带着醉酒的殷红。
“按照政府提供的实时市场价计算，一只败体的价格是1200琅令，楼上四只，楼下一只，算起来就是6500琅令。”
“减去我酒吧的损失1000琅令，是的，我是这酒吧的老板。”
“还有我的跑腿费500琅令，嗯我算算。”老头笨拙地搬弄着自己的手指，“我要付给你5000琅令。”
“败体应该是6000琅令。”
“6000？哦哦好的，那我就应该付你，等等”老头再次拿出自己的手指。
“4500”
“4500，好，就4500，你通过了我的诚实测试和机灵鬼测试。“老头嘿嘿笑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钞票夹，他一张张地清点，嘴里还喘着带着酒味的粗气。
“作为奖励，我要多付你200，也就是。。。”
“4500就好。”
赵杰明接过钞票，发现无论是1000还是500的材质和触感都类似塑料，但是却拥有纸张的塑性。
而自己之前在家中找到的一千多琅令最大的也就是100面额，触摸上更像是边缘光滑的薄薄的金属片。
赵杰明其实早已对这个老头放下了戒备，也许是因为他的笨拙。
更何况，对于他这种连败体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老头还愿意坦率地跟他做交易，实在很难得。
“你现在的情况，我猜是体内藏着脏东西，我想你一定有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我有一个朋友，是女巫，我相信她能解答你的大部分疑问。”
“这实在是太感激不过了，不过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赵杰明本来想说，该死的，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丑恶目的？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老头抬起头目光与赵杰明相遇，“老实说，我帮你是感受到你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还很微弱，但它和普通的脏东西可不一样。”
“它特别脏？”
“哈哈小伙子，我喜欢你的幽默，但是我想现在你是时候去做需要做的事了。”
欧里不知道在哪捣鼓出一瓶暗红色的酒。
“给。”
“黑血露娜？”
赵杰明接过酒瓶仔细端详，他记得这酒下端独特的黑色悬浊颗粒。
“就当送你的见面礼吧。”
“哦哦，还有这个。”欧里在兜里一阵鼓捣，旋即在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卡片。
“这是女巫的名片。”
“菲欧斯大道11号”
赵杰明接过名片看了一会，口中喃喃道。
“别从正门出去，”欧利拉住要往外走的赵杰明，“否则你很难活着见到女巫。”
欧里拉开酒橱后，露出一个漆黑色的大门。
这门的外部没有任何的装饰纹理，有的只是诡异的肃穆感，似乎门后就通向未知的新大陆。
“他的背后通向市中区的一家餐厅，从那家店出去你就会是一位刚刚饱餐一顿的食客。”
欧里拉开大门看向赵杰明时，像是一个豪华酒店外内心盘算说出“欢迎光临”最佳时机的迎宾人员。
“对了，在你离开之前，你好像有东西忘了给我，我猜在你的右边口袋。”
这似乎打断了赵杰明的驻足沉思，他回过神摸向右边口袋，才发现里面是一只带血的耳朵。
“很好，你有了酒，我有了下酒菜。”老头接过这只耳朵嘴里嘟哝着，“哈哈，开个玩笑，我会处理掉它的。”
赵杰明此刻内心思绪万千，似乎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着眼前这一团迷雾般寂静空间，深吸一口气，一脚迈入这黑暗之中。
现在确定的是，他已经卷入了一场无法脱身的巨大事件之中，就像一只鱼游进了未知的深海。
但他还有两件事不太确定，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鱼，他也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