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莫洛多之眼（2）（1/1）
穿行于暴风雪中，艾尔海森在前方带路，多托雷缀在其后，独留阿尔乔姆在队尾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全身，怎么也想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不过一瞬间，那一身冻伤就好了七八成。
他不明白那个蓝色的男人是怎么做到的，但经此一事，阿尔乔姆对多托雷的敬畏更甚，每次用余光看到他时都会诚惶诚恐的——即使从始至终多托雷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
“阿尔乔姆，”艾尔海森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队尾的人，“你和这个人先找个地方避雪，我去前方的洞穴看看，如果没有危险我会出来找你。”
这里看不到天空，无法辨别日夜，只能凭借计时或体感来判断到底处于什么时段。而现在，差不多就要入夜了，他们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否则长时间赶路只会加大遇险的几率，甚至还有可能患上雪盲症，那样就因小失大了。
“哦，好的……”刚应下没几秒，阿尔乔姆突然反应过来，赶忙朝艾尔海森喊道，“等等，我和他？！”
然而艾尔海森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因为他早在单方面通知完后就独自转身走进了洞穴，在风雪的掩盖下失去了踪迹。
“哦？你似乎对我有意见？”多托雷抱臂转头向阿尔乔姆看去，平稳的声音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没，没有，怎么会呢！”阿尔乔姆僵硬地哈哈一笑，然后在多托雷的注视下渐渐收了声。笑死，被这么盯着，他哪敢再尬笑啊。
“你就在这等着吧，我离开一会。”多托雷说着，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喂！等等！喂！”阿尔乔姆不敢追上去，只能站在原地喊他。但很显然，这人的性格和艾尔海森有些相似，很自我，也很有自己的计划，根本不是阿尔乔姆这样的普通人能够劝说得住的。
感受着周围的寂静，阿尔乔姆缓缓放下了伸出的胳膊，垂下头，眉眼间露出些许失落。
不知不觉，就又剩他一个人了。
还好不远处就是雪松林，密集的树木能遮挡些许寒风和降雪，让他不至于只能傻傻站在原地喝西北风。
即使是想到那样的场景都感觉实在是太蠢了。
靠着一棵较粗的树坐下，阿尔乔姆将身后的背包解下放在身旁挡风。这个包很重要，里面是备用的防寒衣物和食物，是支撑他抵达壁城的必要物资，他之前就很庆幸滑落陡坡的时候背包没有遗失或损坏，不然在艾尔海森询问的时候不管他有多不愿意都会赞同返程的提议。
说到底，就是他其实并不勇敢，没有那种即使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也要找回曾经失去的一切的坚定。
他只是一个生活过得相当坎坷却又有些小幸运夹杂其中的普通人罢了，他先前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和“母亲”安定地生活在那座小木屋里，直到人类短暂生命的尽头。
但谁能想到只是某一天某一个人的到来，就干脆利落地打碎了他所希望的未来。
事情发展得实在是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想通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推着走上了一条名为“寻找过去”的路。
先前在那两个人面前还不太敢表达什么，但像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时，前段时间所积攒的脆弱与负面情绪就如同火山喷发般疯狂涌了上来。
他想恨艾尔海森，但理智告诉他，艾尔海森没有做错任何事，甚至还一次又一次地救助他，如果就这样将罪名扣在他的头上，无非是更进一步证明阿尔乔姆这个人的无能与可笑罢了。
面对宛如乱麻的思绪，他选择了放空大脑、将自己藏匿于飘落的白雪中，以低温和宁静安抚自己藏在心底的迷茫无措，仿佛只要这样，他就可以逃避这些让他感到荒谬的意外。
没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意外罢了。
……
「“妈妈，塔上的那个会发光的球，离我们好近啊！”
“那个叫做太阳，”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温柔地笑着，指向城市中央那座巨塔的顶部，“因为有了它，我们才会远离风雪，感受到光明与温暖。”
“太阳？可是为什么书上说太阳是挂在天上的呢？”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太阳啊，只是和太阳有着相似功能的替代品。”
“那妈妈见过真正的太阳吗？它长什么样呢？”
“真正的太阳啊……温暖、让人拥有希望……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那就让我来做妈妈的太阳吧！我也可以让妈妈感到温暖和开心！”
“是吗，那就先谢谢我的小海瑟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再次见到真正的太阳的，与你、与你的父亲一起，回到……”
……」
……
这个藏在路边的洞穴要比想象中深得多，艾尔海森借着神之眼微弱的光一路向深处走，直到面前出现一条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路时才停下脚步。
整个洞穴就只有这一条路，若是还要继续探索，就必须下去，但与此同时如何回来就会成为难题。
毕竟这条路并不是台阶样式，而是常年冰雪融水所冲刷出来的滑道，再根据略微回升的温度来看，里面并不通风。也就是说，这条滑道是唯一的出口，只要人下去了，若是没有其他人的帮助，必定有去无回。
道理很简单，只要不下去就好了，但另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不知道下面有什么，这个地方就没办法成为临时的庇护所——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从里面窜出些危险生物？
正当艾尔海森思索时，一道自身后传来的微弱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微偏头，刚好看到了身后已经聚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不明生物群体。
他们通体纯黑，体型较小，而且似乎没有眼睛，大概仅凭听觉和嗅觉感应周围。
似乎是因为失去了猎物的声音，让它们发觉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于是整个群体都开始躁动起来，不复先前的悄无声息，尤其是距离艾尔海森最近的那群，都纷纷压低了身形准备随时扑上去。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凝固了，只剩下洞穴两侧的岩壁上还有一些细碎的声响。
艾尔海森转身面对着这群饥饿的掠食者，知道退路已被封禁，若想要找机会摆脱它们，就只有唯一的办法。
那就是，跳下去。
静默在某时突然被打破，无数不明生物铺天盖地地张大嘴跃起向艾尔海森扑去。
也在此刻，他脚下瞬间发力向后跃去，平静面对着无数愈发靠近的血盆大口极速坠落于无底的深渊。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停了，只剩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雪原上的松林一片寂静，远远看去时，找不到哪怕半点生机。
“啾！”
“啾啾！”
一声声鸟鸣中，一个不起眼的雪堆动了动，然后一个人扒开雪堆钻了出来——正是不久前胆大包天到敢在此地带睡着的阿尔乔姆。
他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脑袋，一偏头便和旁边一群盯着他看的白色小团雀对上了眼。
空气一时凝滞了，双方互相看着，谁都没有动作。
半晌后，其中一只小团雀歪了歪脑袋，发出了一声“啾”。
听到这一声响，阿尔乔姆也像刚反应过来的样子吓得瞬间原地蹦起三尺高，然后落下时脚下一个打滑又坐在了雪堆里，顺带惊飞了所有团雀。
“嘶！好痛！”他疼得面目狰狞，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而树上的团雀们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十分统一的歪头卖萌。
揉了揉摔疼的屁股后，阿尔乔姆才站起身拍掉了自己身上的雪，他四下看了看，十分精准地拎起了自己的背包，但是在看到背包的真正面目后，他顿时有种熟悉的脑淤血的感觉。
背包的拉链被打开了，而且不是正常手段，拉链两侧的布也有被摧残的样子。
看了看里面，衣服完好无损，只是在翻的时候有只雪团雀猝不及防地飞出，吓了他一跳。再看食物，除了有铁盒包装的，其余无一不遭受毒手，不，毒嘴。
看来是头顶那群团雀干的，阿尔乔姆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吐出，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只能憋屈地缩在心里。
就这几天，当真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大概他一辈子的霉运就在这里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这么久了，那两个人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危险，而剩下的食物根本撑不了多久，若是他们一定时间内没有回来，那就没办法了——要么死在半路、要么返程。
不管怎么样，阿尔乔姆还是希望一切都不会向着最坏的情况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