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等她回来(1/1)
可有时候吧,人的命运并不会因坚定的意志发生改变。
相反的是,人的意志会因命运而动摇。
又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后,秋生出事了。
一直以来她是三个人中最省心的,每天像开心果一样逗其他人开心。
春霜和江时笙受伤的时候也是她忙前忙后。
她永远乐观向上,也有脆弱的时候,但又会很快振作起来。
可是她这次出的事,春霜和江时笙都帮不了她。
秋生去给一位小姐送饭菜的时候,那小姐一时兴起,让人把秋生扔进了她养的妖兽住的笼子里。
小姐拍手叫好,说要看妖兽吃人。
好在那妖兽早上刚被喂饱,还没兴趣吃人肉。
可等到晚上就不一定了。
春霜和江时笙得知这个消息赶去求那位小姐,却是挨了顿打又被人轰出去。
春霜急得焦头烂额,到了下午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人影了。
晚上的时候,那位小姐被家主训了一顿,禁足在房间里。
秋生也被放出来了。
江时笙守在院外,看见秋生的身影连忙奔过去,想要伸手搀扶她。
可是看着她身上被妖兽爪子划出的伤痕,江时笙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秋生头发乱糟糟的,衣裳也被抓破了,如同破布条一样披散在身上,眼睛空洞。
“秋生姐。”江时笙着急地解开外衣披到秋生身上,伸手捧着秋生的脸,“秋生姐?”
秋生没有回应她,双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步伐缓慢地向前走。
好似一个痴傻儿。
江时笙见状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
那晚的雪下得好大,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的出现。
走到住的院门口时,秋生停下来不动了。
“秋生姐,回屋吧。”江时笙拉她。
秋生固执地站在门口不肯动,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
“我要,等她回来。”
“等她回来。”
“我们藏的糕点,她还没吃完。”
江时笙仰头望月,脸上是融化的雪水,她站在秋生身边。
“好,我们等她回来。”
雪在两人身上落了厚厚一层。
江时笙心里也下了一万年的雪。
站到天明的时候,江时笙扭头去看身侧的秋生。
伴随着她的动作,她身上的雪“哗哗”往下落。
江时笙走到秋生面前,才发现秋生不知何时闭上了眼。
雪堆积在她身上,她笔直地站立着,睫毛上沾着雪花。
江时笙颤抖着手去探她的鼻息。
手抖得厉害,江时笙用左手按住右手的胳膊,强忍哭意将食指放在秋生鼻下。
无边的恐惧将江时笙包围。
在发现秋生还有呼吸后,江时笙再也忍不住,后怕地哭出声。
她伸手拼命将秋生身上的雪拍掉,抱着浑身冰冷的秋生往屋里去。
这个三人的小隔间,从此就只剩两个人了。
小院里少了一个春霜,楚府里多了一个霜姨娘。
后来秋生伤好了,还是照样去后厨干活。
可是她再也没讲过故事,再也没笑过。
江时笙知道,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再闭上眼,装作一切都未曾发生。
秋生经常半夜喊着“春霜”的名字满头冷汗地惊醒。
醒来后她也睡不着,自己一个人偷偷跑院子里哭。
每每那个时候,江时笙就会坐在地上,靠在窗下,和她一墙之隔。
秋生的哭声和月光一起倾泄进来,像天长地久的悲曲。
可是天长地久有时尽,这样的悲曲永无绝期。
江时笙被调离了夫人的院子,跟秋生一起在后厨帮忙。
不用想江时笙都知道是春霜给她调的职位。
春霜走后,夫人难免把火发到与她交好的江时笙身上。
听说霜姨娘深得家主宠爱,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江时笙和秋生很久没见过她了。
自从她成了霜姨娘,她好像故意避着她们。
要不然,都在一个府里,怎么会好几个月都碰不见呢。
除非故意躲避。
秋生很久没提过春霜了。
可是江时笙知道,她还是会把春霜的那份糕点用手帕包好,压在春霜原本的床褥下。
天气渐渐有了暖意。
江时笙每日都会在后院一个偏僻角放下些吃食接济阿幸。
也多亏她现在是在后厨做事,不用再担心饿肚子,还能管阿幸的肚子。
她教阿幸怎么修炼,意外发现他的天赋好得离谱。
可她迟迟不敢教阿幸识字。
识字了,就会看懂书籍,看懂了书,知道了好坏,就会有别的情绪。
江时笙一直坚信人性本恶,要靠后期的教育来修正。
可是阿幸是个例外。
他生来没有那些负面的情绪,他不知道何为羞辱,何为厌恶。
他不知道他所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他不知道他的生母恨他。
因为不知道,所以他甚至连痛苦都感知不到。
他待人真诚,有一颗赤子之心。
识字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江时笙不确定,所以她不敢教。
她怕阿幸像秋生一样痛苦。
如果要面对那样的局面,还不如一开始就做一个无知者。
无知者至少比知而无力者多了份快乐。
与其做个明明白白却又无力改变的人,还不如做个彻彻底底的无知者。
前者是强颜欢笑,后者可是真真切切的快乐。
只不过,江时笙很快就推翻这个观点。
在她一次又一次目睹阿幸每日的“忏悔”之后,在他们越来越过分的行为之下。
江时笙迫切地想要阿幸学会反抗。
恨或不恨,怨或不怨,是阿幸要选择的事。
而她要做的,是让他明白什么是恨,什么是怨。
一个完整的人不可避免要拥有负面情绪。
她不愿让阿幸面对,可就像系统说的那样。
“你认为阿幸是无知者,可他不仅是无知者,他还是受害者呢。”
“一个受害者,难道没有资格知道自己所遭受的伤害吗?”
“那你太过残忍了,你甚至剥夺了他知道的权利。”
连你都忽略了他身为人最基本的权利,更别提旁人了。
江时笙开始学习南疆文。
她学得快,大半个月就学会了,那之后她每日都会在后院荒废的院子里教阿幸读书。
当阿幸指着书本问她,“胯下之辱是什么意思?”
江时笙感觉自己都失去了声音。
阿幸还在接着说,声音异乎寻常,没有起伏。
“辱。”
“小草姐姐不是说,辱是不光彩的意思吗?”
书本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