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冬天又到了吗(1/1)
江时笙抬头,阿幸呆呆看着前方,身体还维持着拿书的姿势,眼里一片虚无。
那一刻,江时笙清晰地看见阿幸原本的世界观在崩塌。
她伸手将瘦小的阿幸搂在怀里。
阿幸伏在她的肩头,身体颤抖。
感受到肩膀处的衣衫被润湿,江时笙沉默着轻轻拍阿幸的背,以此想让他心中好受点。
阿幸不肯“忏悔”了,他渐渐意识到,即使他从楚家所有人的胯下钻过去,他的母亲也不会见他。
他第一次反抗,大声拒绝别人无礼的要求,想要找回自己的尊严。
他们将拳头落在他身上,阿幸动用法术,将楚逸兴打伤了。
他的天赋实在好,修习一年却能让比他大六岁的楚逸兴没有还手之力。
可是所有人都围上来打他。
他伤得更重了。
他也第一次看见他的母亲。
夫人将楚逸兴护在怀里,听着楚逸兴的哭诉。
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斥着厌恶。
“谁教你修习法术的?!”
阿幸不说话,夫人就派人用鞭子抽他。
可是阿幸只是固执地抬头问,“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夫人不理他,他就一直问,鞭子落在他的身上,皮开肉绽。
他执拗地揪着那句话不停问,声音越来越微弱。
“住嘴!住嘴!”夫人抓着头发声音尖厉,状若癫狂伸手拔出身旁侍卫的佩剑,直直刺向阿幸,目光发狠,“我杀了你!”
江时笙跑过来的时候,剑已经要刺到阿幸身上。
他不闪不躲,只是看着夫人。
看着她的疯相。
看着自己最爱的母亲尖叫着要杀自己。
江时笙扑了上去。
本该是一箭穿心,剑不知被从哪冒出来的石子打偏。
长剑插进了江时笙的肩胛骨。
“小草姐姐。”阿幸睁大眼睛,慌乱地想要接住往下倒的江时笙。
“又是你。”夫人拔出剑,用力扯着江时笙的头发,迫使她扬起头。
江时笙感觉自己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好疼……
她笑了声,喉咙猩甜。
江时笙仰头看着夫人,没有任何征兆地吐了口血沫到夫人脸上。
“你!!”夫人骤然松开江时笙,崩溃地尖叫,“啊啊啊啊贱人!贱人!”
江时笙朝满脸担心的阿幸一笑,旋即闭上眼,无力地倒了下去。
好累,好累啊。
不想醒过来了。
“宿主,宿主,你醒醒啊!”
“宿主!”
江时笙竟然从系统的机械声里听到了哭腔。
她笑了声,睁开眼。
这一次,没有守在床前的秋生,也没有为她熬药的春霜。
“宿主,你吓到我了。”系统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即使知道江时笙不会死在水月镜,哪怕她在这里身死,她仍然可以回到修真界当她的魔门大小姐。
可是江时笙闭上眼的那一刻,系统真的无比害怕。
“统子,哭什么?没出息。”
回答她的是系统更大声的哭声。
“哎呀呀,你看看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哭这么大声吵我。”
“好啦,别哭了,不是你说的吗?祸害遗千年。”
“我这个祸害没那么容易死的。”
江时笙动了动手臂,牵扯到伤口,疼得吸气。
“对不起。”系统声音支支吾吾的。
怕江时笙没听见,它又大喊了一声,“对不起。”
“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江时笙看着周围环境,随意道。
她被关在了一个空荡荡的房间,窗户和门都紧锁着。
夫人竟然没杀她,她还以为这次必死无疑了。
有影子从门缝投了进来。
江时笙抬眼看着房门。
如果有人要进来杀她,她毫无还手之力。
江时笙侧头看向紧闭的窗户。
好冷,下雪了吗?
冬天又到了,好快……
这是第几个冬天了?
锁落地的声音响起,门被人从外推开。
风雪灌了进来,将人的发丝和衣袍吹得翩飞,空气中隐隐有血腥味。
来人逆着月光,江时笙眯着眼想看清他的相貌。
他关上门,一步一步靠近,每一步都格外沉稳,却又带着隐秘的期盼。
看清来人相貌的那刻,江时笙瞳孔紧缩。
顾景湛……
顾景湛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她,却犹豫着不敢触碰。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眉眼低垂。
江时笙从未见过顾景湛这般温顺的模样,他目光中还带着怜惜和愧疚。
简直让江时笙直呼见了鬼了。
不过江时笙很快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小草身体里。
顾景湛这些情绪不是对她,而是对小草。
他认识小草?!
顾景湛掏出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干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才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到江时笙肩头。
他这番动作实在多余,江时笙身上脏乱不堪,他却像没看见一样,将白净如玉的手放在了她脏污的肩上。
江时笙本来是想要避开的,却发现顾景湛是在给她疗伤。
她僵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顾景湛。
他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衣袍染血,白皙的脸上也溅有星星点点的血。
江时笙身上的疼痛消失了,顾景湛收回手,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
他身材高大,走在雪夜中却无端生出几分寂寥之意。
江时笙合上眼,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要好好理一理。
看顾景湛这么在乎小草,她还是先不要暴露身份了,不然他知道小草身体里的灵魂是她,指不定掐死她。
顾景湛走到了凤栖院前。
他未走近,只是远远站在廊下。
凤栖院外,阿幸跪在雪地。
他求夫人放过小草姐姐,求夫人找医师给小草姐姐看病。
他一遍又一遍地恳求,院里没有回应。
雪还在下,阿幸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屋檐下,顾景湛眸色淡薄,他看着跪在风雪中脊背弯曲的阿幸,不曾上前。
阿幸没了声音,雪落在他的身上,堆积成了小山丘。
苍茫大地间,他瘦弱的身躯被白雪覆盖。
他快没有气息了。
顾景湛面色不改,目光薄凉,只远远看着。
他不会死,顾景湛比谁都清楚。
男孩的身子终究被雪压着倒了下去。
顾景湛没有上前,转身离开。
风雪不能近他分毫,而他身后,男孩被风雪催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