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困局2（1/1）

周思琳搓搓双手，塞进上衣口袋保暖，笑道：“鼎天食品从我外公手上的九人小作坊发展到今天，早已不是谁的独有资产，不姓林，当然也不姓周。我母亲与外公一样看重传承与情怀，我父亲......我想你对他已经非常了解了”。

甄一讪然一笑，没有接话。周思琳的话里透露了两个讯息，第一，老周背后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事并不是秘密。第二，鼎天内部有严重的派系“斗争”，并且这场“斗争”的战火很快就会蔓延到明面上。对第一点，甄一是当事人，虽然自己身正不怕影斜，但在周思琳面前始终难以启齿。关于第二点，她不是鼎天的人，周思琳也不可能跟她说的太多，没有继续深入的必要。

周思琳转头看看甄一，脸上露出明亮的笑容，“我见过很多努力的人，但像你这么拼命、正直又聪明的并不多，人一旦陷进某个圈子很容易会被圈子内的游戏规则迷惑和左右，大部分人只能随波逐流了，而你做到了有所为有所不为”。

甄一从来没有被同性这么直白而真挚地夸赞过，一时有些结舌。周思琳转回头，迎面吹来的江风拂乱了她掖在耳后的发丝，她没有在意，接着说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做无谓的付出”。

甄一大脑嗡声一片，逼人的湿寒从衣服各个缝隙钻进身体里，她冷的颤颤发抖，但始终压着嘴角，让它们保持一个得体的弧度，思考片刻，说道：“我想我知道你反对......不，林董事长反对的原因”。

周思琳面露欣慰，感叹道：“人，永远是鼎天的立足之根本，我们享受了国家的扶持政策，也同时肩负着社会责任和义务，这也就造成鼎天的每次升级改革都会有很长一段阵痛期，用涅槃重生来形容都不过分。每一个工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即便只是升级一个零件，可能都会使百来个人失去工作机会。科技发展的越快，鼎天里的“罗爷爷”就会更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罗爷爷那样的手艺和资本”。

“鼎天一定会做全方位升级，而且必须要落到实处，每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这样才有未来可谈。但这件事能否成功落地的先决条件鼎天暂时还不具备。甄一，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甄一心脏猛烈地鼓动，她意识到周思琳所说的那个“时机”是什么！平心而论，以老周的思维、眼界和魄力，执掌这么大的改建升级项目确实风险极大，很难达到周思琳说的“落到实处”。而周思琳也绝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外放坦诚是她的武器，眼光独到野心勃勃才是她的底色。

冷风吹的甄一不得不眯起眼睛，她让自己平静了一会儿，说道：“说真心话，我从来没有想到会在订单推进期间被甲方这么推心置腹的对待！思琳，你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周思琳低头看了眼脚下的路，避过一片结着冰渣的水面，“早就知道盛庭的梁总监只要看准一个客户就会咬住不松嘴，而且神通广大坚韧不拔，我怕你会找上我母亲，她老人家的杀伤力非同一般，我可不愿看到你们开战的场面，我是......英雄惜英雄！”周思琳绽然一笑，大气舒展的五官多了些女孩儿的娇俏。

甄一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在劝我知难而退”。

“我当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周思琳停下步子，甄一也随之停下，俩人转身面对面，周思琳眼中闪耀着诚恳波光，“我不愿看到你为这件事消耗太多心力，我想让你保留着最好的状态，然后来鼎天帮我。甄一，我诚挚邀请你来鼎天！”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让人毫无准备的邀请，甄一尽力让自己不露出多余的表情。

“鼎天需要有魄力的实干家，我寻觅了很久，你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你对鼎天的现况也已经非常了解了”。周思琳说道。

甄一压住怦怦的心跳，发出疑问：“假如我到鼎天，我要做什么呢？”

周思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邪气：“主持鼎天系统全面改革升级”。她顿了顿，给足甄一消化这些信息的时间，“鼎天会给你最优越的薪资待遇以及最全面的工作支持。你完全有考虑的时间，毕竟你在盛庭这么多年，让你立刻放下也很不现实，而鼎天也需要时间做好准备。等你考虑好，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细节”。

回公司的路上，甄一一直思考着如何跟郑国凯汇报鼎天的情况，郑国凯急于完成上市计划，鼎天这一单带来的收益数据至关重要。同时国内外盯上鼎天这一单的服务商不在少数，哪家拿下这一单成功执行，就等于在行业内拥有了一块超级活招牌，所能产生的附加效应不可估量，这些不是甄一能用其他客户订单补救过来的。

直到进入电梯，甄一还是没有找到一点头绪。姜云回归，按照以前两人相处的模式，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没有止境的内斗。郑国凯大概是介意她一家独大，掌握了盛庭太多客户，所以咄咄逼人频频对她施压，鼎天这一单就是她的“投名状”，可是周思琳那里已经将她唯一的机会斩断了，她急需破局，可是又该怎么破局......电梯停稳，甄一心神不宁地冲出去。

“甄一”。

“嗯”。甄一只当是同事打招呼，匆忙应了一声，没有抬头，径直往办公区走。一截走廊快走到头了，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很特别，连忙停步回身，看到电梯门口站着的苏烈。

“嗨！”甄一眉开眼笑，心头盘踞的乌云暂时被阳光穿透。苏烈手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纸箱，箱子里东西少的可怜。

“这就走了？”

苏烈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甄一觉得他有点古怪，“干嘛这么看着我？”

苏烈眼神一闪，摇了下头。

“手续办的顺利吗？”

苏烈点点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看着不像吃过亏的样子。甄一很是纳罕，当然也替他高兴。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今晚”。苏烈直勾勾地看着她。

甄一眉毛一挑，被他看的有点心虚，眼睛不得不从他面孔上撤下来，在他左肩和右肩来回游移，轻咳了声，说道：“晚上在淮海路星海岸酒吧，八点，我们部门有场聚会，你愿意来吗？如果......”

“好”。苏烈毫不客气，甚至没等到她提出的第二方案。

“那我们晚上见。”

“晚上见”。苏烈低下视线，转身空出一只手按了电梯下行按钮。

整个销售部准点下班，因为晚上要喝酒狂欢，只有甄一和杨辉以及另外两名年长的业务经理愿意开车过去，小年轻们凑在一起商量叫车，既不用担心没有地方停车，结束后搭伴儿回家还能省一笔代驾的费用。甄一立刻让汤雯雯叫了五辆专车接走一批，剩下的分配到四辆车上，一群人叽叽喳喳地各自上车出发。

汤雯雯坐在甄一的副驾，低着头不停地在手机上捣鼓，一会儿打电话要求星海岸的经理赠送果盘和甜点，一会儿又跟对方要更大限度的折扣，经理受不了她的软磨硬泡，居然都答应她了。

甄一笑道：“没有关系雯雯，你不用总想着替我省钱”。

汤雯雯一边飞快翻看包间服务生发来的自助餐菜式照片，一边笑嘻嘻地道：“不是专门替你省钱的，我是省钱省习惯了，不争取最大优惠我会浑身不舒服的”。

“这是个好习惯，如果你能从中感受到快乐，那就更好了”。

汤雯雯凑过来，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那可是太快乐了，本来跟着你就赚的很不错，我现在都有自己的小金库了”。

甄一也觉得很愉悦，手上有钱，而且是通过自己努力赚回来的，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好，扭头看了眼汤雯雯，迷惑地笑道“你又换手机壳了，一把菜刀！你出门拿手上不怕被人抓啊！”

汤雯雯捉着“刀柄”横劈竖砍，乐不可支道：“图个新鲜，带出去回头率可高了呢！梁总你要不要试试？我凑单买了俩，那个还没拆封”。

“我就算了，你拿着玩儿吧！”甄一实在不能想象把这种手机壳装到自己手机上会是什么效果。

趁堵车的间隙甄一拿手机查看微信，意外地发现冯聿给她回了消息。

“甄一，对不起！”

“不要去北市，务必要远离林家，还有，小心你身边的人”。

甄一看的一头雾水，回消息追问，“什么意思？请一次跟我说明白”。

消息发送失败，冯聿把她拉黑了！

甄一有些恼火，感觉跟吃了苍蝇一样浑身难受。

“怎么啦？梁总”。汤雯雯关心地问。

甄一苦笑不得，随手把手机丢在一边，疲惫地叹了声，“没事，没什么的”。

汤雯雯发觉车内气压急速降低，缩回了肩膀，抿着嘴端端正正地坐好。

甄一在包间里跟大家喝了几个回合，趁着微醺在身边几个女生的凑拥下冲进外场舞池，随着震耳欲聋的乐点和潮水般的人群疯狂跳跃摇摆。她需要发一次疯，明明身在“牢笼”也要像在无人之境，只有自己，只管自己......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她停下来，一起来的女孩已经走散了，她踉跄着挤出去，晕晕乎乎地跑去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