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作为母亲（1/1）

第二天一上午暮妈妈都没有出现，倒是快中午都时候，林珊带了简昭的衣服过来。

“真没想到你们两个还上演了一场情深深雨蒙蒙。”得知简昭冒雨去找暮光，林珊感叹两人的爱情。

简昭白了她一眼，拿着衣服就往洗手间去。

“哎，我刚才来的路上碰到叶曦辰了。”林珊坐下。

简昭将换下来的病号服叠好：“怎么了？”

“他看起来面色很差，是不是他妈妈的病情恶化了？”

简昭眸光一暗：“嗯，昨天叶阿姨进重症监护室了。”

“怎么会这样。”林珊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

简昭关上柜门，看着窗台随风摇曳着的小绿苗，轻轻说道：“叶曦辰已经决定手术了。”

林珊知道这回事：“不是说手术风险很大不做吗？”

“现在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微风吹过郁郁葱葱的枝叶，撩拨起一片生息。

“手术能够成功就好了。”简昭轻轻说道。

病床上的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看见了她眼中的期盼和祈愿。

因为和杨羽歌顾伊两人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林珊没呆多久便离开了。

时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暮妈妈却还没来。

“暮阿姨今天不过来了吗？”简昭问道。

暮光回答道：“可能有事情吧。”

“那我去食堂打饭上来。”简昭拿起手机。

昨日傍晚的雷雨抵来了今日的暖阳天，暮光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不免想起了昨日的情景。

他一直在那原地等候，可是没过多久，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一开始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滴，然后，就蜂拥而至，顷刻间蔓延了整片空气。

他坐着轮椅，并不方便自己行动，好在，楚意来了。

她应该是看见下雨了，担心二人没有伞回不去，于是拿着伞找来了。

只是，她想让他回去，而他，拒绝了。

视线重新聚焦，门口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楚意拎着盒饭走了进来。

“小昭呢？”她开口问道。

“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她去食堂打饭了。”暮光回答道。

“倒是有人照顾你，难怪我不需要我管了。”她将饭盒重重放下。

“妈。”暮光看了她一眼。

楚意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她也没再和儿子置气，而是坐下来打开了饭盒，冷声道：“过来吃饭。”

“给简昭打个电话吧，让她不用打饭了。”暮光还惦记着跑下楼的简昭。

“你自己怎么不打？”楚意反问。

“我手机不是碎了吗？”

“原来是因为有求于我。”暮妈妈冷哼一声。

暮光无奈地看了一眼母亲，缓缓挪动身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天行动起来，他感觉膝盖处有隐隐的痛，这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他的异常很快引起了暮妈妈的反应。

楚意连忙走了过来：“怎么了？”

暮光摇摇头：“没事。”

楚意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便随她一起走了进来。

医生稍微拆开了一些暮光腿上的石膏，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露了出来。

医生的眉头蹙了蹙：“伤口浸水了？”

“昨天出去散步淋了雨，不过回来以后就用吹风机吹干了。”暮光说道。

医生摇摇头：“雨水是有大量细菌的，你这伤口有些发炎了。”

“发炎了？会影响恢复吗？”暮妈妈忍不住询问。

“这个是说不准的，小发炎不怕，就害怕细菌感染，”医生将石膏重新固定好，“你这伤口要重新处理一下，下午让护士来消毒，这几天都不要随意走动，尤其不要让伤口碰水。”

医生嘱咐了几句，然后叹了口气：“你这一搞，又要多躺在医院好几天了。”

楚意送走了医生，然后沉着脸坐了下来。

她平日里都是喜笑颜开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生气。

她最在乎的，就是儿子的安危。

“这就是你要的？”她看着暮光。

暮光的面色也并不轻松，他带了几分歉意：“我不知道淋了雨会这么严重。”

楚意的眼里翻涌着复杂，她看着暮光：“你喜欢小昭我不反对，可是，你不能因为在乎她而伤害了你自己。”

暮光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他开口道：“妈，这是我的选择。”

听到这话，楚意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扎了一下，她站起身，脸上透着失望：“觉得我多管闲事了？”

暮光沉默了一会儿：“妈，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意深呼吸了几口，捏成一团的手指紧了紧，终还是退了一步：“先吃饭吧。”

她不再让暮光下床，而是将饭盒拿了过来，打开床边自带的小桌，嗓音带着冷意：“坐着吃吧。”

暮光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母亲，拿起一双筷子递给她：“你也吃吧。”

“不用了，我都气饱了。”暮妈妈撇过脸去。

暮光无奈地笑了，将筷子放在一旁：“你下午会在这里吧？”

楚意轻轻抬起了下巴：“看心情吧。”

暮光应了一声，然后不再询问，只是嘴角带了浅浅的笑。

于是，简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母子之间奇怪的氛围。

“快来吃饭。”暮光看向她。

简昭点点头，也坐了下来，她悄悄看了一眼暮妈妈，总感觉对方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对。

“暮阿姨，你怎么不吃啊？”简昭开口。

楚意一愣，有些不自在地拿起了筷子。

“妈，吃菜。”暮光夹了一块肉放在楚意碗里。

楚意睨了儿子一眼，还是没有在简昭面前发作。

这一个下午，暮妈妈都在。

期间有护士来给暮光处理过伤口。

一开始暮光还担心简昭看出什么，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问。

他哪知道，简昭之前因为上班白天不怎么来，以为是每日必备的治疗程序呢。

暮妈妈在一旁将儿子的惴惴不安看在眼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吃过晚饭，天边的晚霞还在地平线上流淌着。

简昭看着夕阳，伸手道：“团团你看，天空真美。”

暮光随着她的指示看去，果然，紫红色的天空像是幻境。

“我们去楼下走走吧。”简昭不想错过这样的美景。

暮光眸光微动：“你想下去？”

“嗯，”简昭连连点头，“今天天气这么好，肯定不会下雨的。”

暮光有些犹豫，他的腿最近不能动，再者，他从晚饭过后就一直感觉脑袋有些昏。

洗完饭盒的暮妈妈从卫生间走了出来，她开口道：“小昭，暮光的腿不适合经常走动，还是呆在楼上吧。”

简昭有些疑惑，平常都是坐轮椅下去的，并不会怎么伤到腿。不过既然暮妈妈开口了，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嗯，那就不下去了，”她笑道，“这里看风景的角度也正好。”

暮妈妈收回视线，对上了暮光有些错愕的眼神。她知道，儿子以为她要说出伤口发炎的事情了，她还没那么霸道。既然儿子自己不想让对方知道，她也懒得多嘴。

反正自家这儿子就是把人小姑娘当个心头宝，她这做妈的再生气又有什么用呢？

她还没来得及再想些什么，忽然看见简昭走出了病房，而自家儿子正一副流连克制的样子。

“小昭去哪了？”她问道。

暮光垂下眼帘：“她去见个朋友。”

楚意敏锐地察觉到朋友这个泛泛的称呼。

“是去见叶曦辰了吧。”楚意的话更像一句陈述。

暮光有些意外，抬起头看着她。

楚意坐了下来：“小昭把和她初恋的那段事情和我说过了。”

暮光没想到简昭会把这些事和自己母亲坦白，她该知道的，这些事，其实并不适合对未来的婆婆讲，可是，她为什么又说了呢？

“我知道，小昭这孩子很好，实诚，也重情重义，”暮妈妈叹了口气，“可也就是太重情重义了。”

暮光明白母亲说的是什么，他抬起头：“妈，我爱的就是这样的她。”

他知道，她的小姑娘重情重义，别人的一分好她会记十分；同样的，他爱她，她也报以十分的爱。

她就是这样一个情感浓厚的人，而他，又何尝不是呢？

楚意没有再说话，她摇摇头，看着西边灰暗的天空。

夕阳消失在天边，黑夜，蔓延而来。

经历了昨天的生死一线，今天叶妈妈似乎没有什么大状况，简昭过去的时候，她还是那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叶曦辰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起码简昭问他话的时候，他不再反应迟钝了。

因为这几天是返校高峰期，所有车票都兜售一空，继父并没有买到临近的车次，需要明晚才到，叶曦辰还需要一个人撑一天。

他和继父说过了决定手术的事情，但继父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立刻同意。

他还记得电话里，继父这样说过：“曦辰，我知道你不想放弃这最后一丝希望，我也明白这是唯一的方法。但是，你妈妈她不想做手术啊，我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她就是怕自己和你爸一样在手术台上下不来，她不想也这样离开你。曦辰，你妈妈她担心你，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我从来不知道，我妈她拒绝手术还有这样的原因。”叶曦辰靠在墙上。

简昭站在他的身边，这隐忧叶妈妈曾经和她说过。

她还记得叶妈妈的原话：他爸是因为他的建议上的手术台，如果我也听着他的建议上去了，要是没下来呢？那孩子会有多自责。

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永远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简昭忽然想起了暮妈妈，今天的暮妈妈对她似乎有些反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并没有呆在这里很久，因为叶曦辰并没有闲着，即使继父不愿意手术，他还是想要与主治医师商讨一下手术方案。

简昭回到病房的时候暮妈妈已经走了，暮光却一反常态地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团团？”简昭走上前去。

暮光并没有完全睡着，听见熟悉的声音，他睁开了眼：“回来了？”

“嗯，”简昭放小了声音，“暮阿姨回去了？”

“嗯，她刚走，因为公司有个视频会议。”暮光的声音似乎有些轻，也不知是不是睡久了的缘故。

“你今天怎么那么早就睡觉了啊？”简昭疑惑。

“有点困。”暮光缓缓回答。

“那就早点休息吧。”简昭替他捻了捻被角。

暮光本想问问她叶曦辰的情况，可是脑子的混沌让他有些提不起力气，他缓缓闭上了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简昭因为怀着心事，也没察觉到暮光的异常。

夜色浓了起来，可走廊上的脚步却变得匆忙慌乱。

变故是在午夜两点发生的，那原本缓慢重复着的曲线忽然剧烈波动了起来，然后，便是刺耳的警报声。

叶曦辰同医生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然后，是熟悉的兵荒马乱。

指令声不断，脚步声不绝，而他，站在原地，恍如抽离了生息。

“病人心跳停止，快，准备心肺复苏！”

人影绰绰，他的耳膜里留下医生们焦急的声音，而他又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能模糊地感觉到周遭的一切都很乱，一切，都很混乱。

黎周是不在这片区域值班的，但她担心叶阿姨的病情，和同事打过了招呼。眼下，叶妈妈又陷入了危机，急救科的同事立马通知了她。

“叶曦辰，叶曦辰。”黎周看见叶曦辰呆呆站在原地。

然而，叶曦辰并没有给她任何反应，他只是麻木地，盯着急救室那三个猩红大字，眼中空洞洞的。

黎周没看见这样的叶曦辰，她不断重复地叫着他的名字，可对方却像是被锁在了透明箱子里，黎周看得见他，可无法唤醒他。

她着急地四下张望，忽然想起了什么，迈动步子便往走廊另一头跑去。

急促的敲门声在午夜响起，简昭从混沌中醒来，打开房门，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黎周。

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便听黎周说道：“叶阿姨进抢救室了。”

她一下子清醒起来，黎周已经拉住她的手：“叶曦辰很不对劲，你快过去看看。”

走廊很安静，只有黎周慌乱的呼吸，简昭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暮光，那人很安静，似乎丝毫没有被这边的嘈杂所影响。

简昭缓了一口气，轻轻带上了房门，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这里。

而病床上的暮光此时陷入了梦魇，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身边的一切变得扭曲狰狞起来，他成了深陷沼泽中的困兽。他大声呼喊着爱人的名字，可却只见支离破碎的影子在眼前盘旋。

他有些难受地蹙了蹙眉，鼻息变得炙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