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戏开场(1/1)
从南疆临行前的那一晚,永平郡主来到沈沛儿的房里,郑重地拜托她查清自己姑姑丹阳郡主当年在宫中暴毙的真相。
沈沛儿当时问她,为什么不找世子,而是拜托自己一个外人。
永平郡主回道:“此事牵涉后宫纷争,我父王和兄长皆是男子,就是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深入到后宫中去。我知沈姑娘是个有本事的,还请你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查明我姑姑死亡的真相。”
因着永平郡主的这一番话,沈沛儿应下了她的请求。无论丹阳郡主究竟如何,都不该不明不白地死在宫里。她的家人也不该没有得到一个交代,就要硬生生地吞下亲人离世的苦果。
今日沈沛儿全程一直留心,她判断这位接引自己的内侍并不算皇后的心腹。但是能立在凤仪宫的廊下办差,肯定也是宫中老人。这样的人最适合找他打听事情,他和宫中的主子们没有那么深的利益关系,但是又不至于离那些秘辛太远。只要给钱到位,他会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而且会守口如瓶。
果然,那内侍看到金子眼神一亮,笑眯眯地说道:“不知郡主想知道什么?奴才一定知无不言。”
沈沛儿凑近他,悄悄问道:“我姑姑贤妃当年在宫中突然暴毙,她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死的?”当年丹阳郡主当年的死因对外宣布是身患恶疾、暴毙而亡。所以沈沛儿眼下只能顺着这个说法往下问。
那内侍脸色一变,左右瞧了瞧,便把沈沛儿和翡翠拉到了一旁的小巷里面。
他神色严肃地说道:“郡主,这事当年是宫中的禁忌,奴才只知道当年贤妃和五皇子的死有关,我听我师父说她害死了五皇子,还意图谋害六皇子,哦、就是荣王殿下。陛下对她忍无可忍,最后用一杯毒酒赐死了她。”
沈沛儿又问道:“贤妃她是怎么害的皇子?”
内侍摇摇头回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那时年纪还小,不清楚。”
“那谁会清楚?”
内侍想了想道:“这事宫里上了年纪的老人才清楚,五皇子的生母淑妃娘娘、皇后娘娘还有她们身边的一些老宫人会知道一些。”
沈沛儿见问不出什么了,便又给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掏出一张银票递给这内侍。
“公公,今天的问话只存在于你我之间。”
那内侍连连应是,一路殷勤地把她们二人送出了宫。
在马车上,沈沛儿回忆着今天内侍的话,突然向翡翠问道:“你说,如果你的孩子曾经被我姑姑害了。你还会这么积极地撮合我和你的孩子成亲吗?”
翡翠沉思道:“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
沈沛儿又想到皇后这些年对李晏安的溺爱,她当年会把才貌双绝的沈静姝留给李晏安,这么多年能对他虐待女人的恶行多方维护。如果丹阳郡主真的伤害过李晏安,她不可能对丹阳郡主的亲人毫无芥蒂。就比如昨晚宫宴,淑妃就称病并未出席。而皇后却在宴会上大大方方地撮合自己和太子。
“也许,她心里清楚,当年害了李晏安的不是丹阳郡主。”
二人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了。
沈沛儿掀开车帘,发现马车停在了京兆府衙前,密密麻麻的人群挡住了路。人群中央似乎有个男子跪在地上。
沈沛儿差车夫去问情况,不一会儿车夫回禀,原是近两年京郊不时有年轻女子失踪,报官后一直未有结果,眼下这位跪着的男子,正是最近失踪女孩的哥哥。他见自家妹子迟迟没有下落,便索性跪在府衙前讨个公道。沈沛儿见他可怜,让车夫给他送了碗水。人群终于散去,沈沛儿乘马车离开,那男子还是执着地跪在京兆府衙,直到日头西沉。
又过了两日,沈静姝宴客,给沈沛儿也下了帖子,沈沛儿带着翡翠前去赴宴。这次宴席开在朗月园。这座园子本是皇家园林,后来先帝赐给了老定国公。卢氏当年出嫁,老定国公将这座园子当做陪嫁给了卢氏,三年前卢氏又把它给了当做嫁妆给了沈静姝。昔年在家时,沈静姝就喜欢在这里开宴,只因这里曾是皇家御园,每次聚会都能收到无数艳羡的眼光。
沈沛儿也是第一次来这座园子,以前她事没资格来这里。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有一次见卢氏带着沈静姝要去郎月园游玩。她不懂事,曾天真地问卢氏,自己能不能去。回应她的是卢氏轻蔑的眼神。
“下流胚子!凭你也配去那天家住过的园子?!”
那时沈静姝听了卢氏的话,窝在卢氏怀里咯咯直笑。而沈沛儿则像是被无形的枷锁困在原地,两颊烧得通红。直到卢氏一行人走了很久,她才勉强走得动路。
今日她来了这郎月园,发现这里和寻常的园林也没有太多区别,只因是曾是皇家园林,便天然地在世人眼中镀了一层金。就像她的嫡姐,因着相府嫡出的身份,人们便会高看她两眼。
仆人一路把她们引到放鹤斋,沈静姝早已等候多时了。她亲切地挽着沈沛儿一一为她介绍今日来的宾客,沈沛儿见她这个样子,心下起了提防。她这个嫡姐向来眼高于顶,表面上端庄大方,心里其实谁都瞧不上。能让她这样献殷勤,要么是有求于人、要么是不安好心。果然,待她落座后才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是户部尚书之女陈玲珑。
陈玲珑的小姨,正是宫中的那位淑妃娘娘。她转头看到沈静姝眼中闪过的一丝得意,又看了一眼一脸冷峻的陈玲珑。心下了然,看来丹阳郡主当年暴毙的秘辛,这两人是知道的。
宴席开始了,陈玲珑故意无视沈沛儿,好几次越过她和坐在另一边的贵女说话。她的声音热情又活泼,反衬着沈沛儿像个孤家寡人一般坐在中间。沈沛儿倒是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她看不上陈玲珑的这种小手段。可是当沈沛儿夹起一块鱼生准备享用时,陈玲珑再次越过她和她那闺中密友聊天,这一碰撞,沈沛儿的手腕微抖,那鲜嫩莹白的鱼生掉在了桌上。
沈沛儿忍不了了。
她脚腕勾上陈玲珑的凳子腿,一用力,那凳子的一边就剧烈抬了起来。陈玲珑向前一个趔趄,半张脸就贴上了她面前盛着酱汁的碟子。
“你!”
“你害得我的鱼生掉了。”沈沛儿平静地开口,全然没有把陈玲珑的狼狈和怒火放在眼里。
“郡主莫气,”沈静姝亲切地说道,“我知郡主妹妹从南疆而来,性子和咱们玉京的女儿不同——”
“陈姑娘,自宴席开始,你就故意无视我,多次越过我和章家姑娘说话。敢问陈姑娘,我可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今日不如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沈沛儿没有给她嫡姐发挥话术挑拨离间的空间,事实上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她直视着陈玲珑,眼神像剑一般。
此刻宴席上的贵女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有说沈沛儿无礼的,也有那观察入微的小声和身边的闺蜜证实着沈沛儿的话。
陈玲珑现下却有苦说不出了,她小姨的事情是皇家秘辛,若不是小姨私下里和她娘哭诉过,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根本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情。至于她深恨永平郡主的另一个原因更是不能宣之于口的。此刻她只能花着半张脸干瞪着沈沛儿。
沈沛儿见她不说话,又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女孩。
“章家姑娘,我刚才说的可有半句假话?”
许是沈沛儿的眼神太过锐利,章凝霜不敢直视她,默默低下了头。
虽然沈沛儿的问题两人都没有回答,但二人沉默的态度已经坐实了她的话所言非虚。在场的贵女们虽然从小熟稔这些膈应人的小把戏,对沈沛儿直接出手教训也有些意见,但这次到底是陈玲珑先不占理,所以她们也没法指责沈沛儿的反击。
最后还是席上最为年长的诚意伯夫人开口化解了尴尬:“都是小姑娘家家的,拌嘴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快,扶你家姑娘去重新梳洗装扮上,今日难得王妃在郎月园宴客,可不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番心意。”
陈玲珑的丫鬟婆子们领着她去梳洗,沈沛儿身边的位子空了下来,终于能安静地吃饭了。她夹起一块嫩白的鱼生,沾了一点新鲜的酱汁,满意地放进嘴里。
沈静姝看见沈沛儿此刻一脸惬意地享受鱼生,胸中的恨意仿佛化为了一条毒蛇,不断地啃食着内心。
可是转念她又不气了,安排她坐到陈玲珑的旁边,让陈玲珑刁难她,只是她今日教训永平郡主的小小一环,大的还在后头呢。
她给了大丫鬟平竹一个眼神,平竹会意,转身去自去准备。
一场围绕着沈沛儿的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