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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久小说网 > 监狱回忆录 > 第5章 生存信念

第5章 生存信念(1/1)

我每天都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告诉自己,一定要挺住,不能有消极心态。服刑这一年正好倒霉,碰上了个闰月29天,要是平年还能少待一天。

最初我不算自己剩多长的刑期,我只算自己待了多久。一开始我告诉自己,一个星期7天,只要过了7天,我就能适应了,结果也确实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过了几天,我的眼镜被陆所送进来了,戴上眼镜,眼前的一切都清晰了,干活也能看清楚,不用再佝偻着腰,不再把头伸到花圈上去做工了。

进看守所的前5天都没刷牙,牙龈老是出血,我都感觉牙快要掉了。直到第五天家里人给我存了钱,被所里扣了洗漱用品,拖鞋和被子钱200多,被号里扣了100块钱所谓的公费。就这样到第六天,我才得以用上公用的牙膏,刷了第一次牙。

晚上放大茅的时间总是很短,别看一个多小时,可架不住人多啊,号里一共二十七八人,关系硬的,蹲10分钟都没人敢管,像我们这些小角色,刚蹲一分钟,茅长阿正就来话了“快点!后边这么多人等着呢!”搁谁谁也拉不痛快啊,尤其是我,对这环境还没适应,就好像到浴池里泡澡似的,谁也不可能一下子适应那么烫的热水。加之心情沉重,饭吃的少,所以根本拉不出来,我记得很清楚,从来看守所那天开始,8天都没拉出过一次。

夏天天气热,总感觉口渴,渴了的时候就幻想,如果能来瓶饮料,让我一口干下去多爽,即便是我不爱喝的冰糖雪梨也行啊!但幻想终归是幻想,饮料是不存在的,矿泉水都喝不上。

来的时候也倒霉,5月份开始,看守所里就不让订货了,什么牛奶,火腿肠,方便面,烧鸡,统统没有,想在看守所的食堂订些炒菜,也没有。

我们的号长刘晓鹏关系比较硬,听他自己叙述,以前在某个村当村长,外边又有各种朋友从外面给他存钱,托关系给他送食物送衣服,确实不假,时常有人给他送东西。

打饭的几个老头在打饭时,看着没有警察,就偷着把从外边带进来的炒菜,给刘晓鹏送去。刘晓鹏拿到好菜,会给那些给自己送钱的,或者关系硬的人每个人分点,我当时看了,直咽口水。但表面上我装得若无其事,似乎我对这些美食一点不感兴趣。

吃饭的时候,看着自己手中的馒头或是窝头,饭盒里的菜汤,回想在外的时候有菜有肉,如今一包方便面调料都闻不到,这种落差让我实在感到沮丧。看见东海的米饭泡酱油我都馋得慌,失落和难过的情绪愈加强烈,让我一点胃口都没有,但还是逼着自己吃下去,两个馒头吃不下,吃一个也行啊,这是为了生存,以后出去了,我还得感激眼前这点难吃的东西呢,不吃它们我早就饿死了。

东西吃的少,加上心情沉重,导致身体日渐消瘦,刚进来的时候150多斤,肚子是鼓着的,半个多月的时间肚子已经瘦扁了,想必也就130多斤。

说实话,我最初曾有过自残的念头,让自己住院,能够保外就医,从而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之后我又想,如果只为了能够出去,把自己弄成残废,父母会为我痛心,朋友会替我感到惋惜,而对自身,今后几十年的工作与生活也必然会受到影响,于是我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晚上值班的时候渴了,就拿饭盒接自来水,接了半盒水,一口干掉,这水太解渴了,听说是地下的井水,非常凉爽。我喝着自来水,幻想着喝的是饮料。我很少感觉到饿,东西是真吃不下去,根本没心思,有时候一个馒头都吃不了,发两个,扔一个半。

一心想上诉的事,幻想自己上诉成功了,判缓刑出去,接着上学,给同学们讲,自己进看守所,里边的人啥样,吹吹牛逼,多好啊。我现在想,幸好没判缓刑,否则,即便是缓刑,也有了案底,还要跟同学炫耀,把自己有案底的事当成吹嘘的资本,未免太过幼稚和愚蠢。像我这样愚蠢,就活该在看守所和监狱多学习学习。

话说回来,生存和适应才是我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首先要做到老实地在这待着,努力接受现实,不惹麻烦,努力让自己进入角色,老大让干啥就干啥,就这么混日子,总能混过去的。

6号里的人流动性很强,指不定哪个是冤枉的,过几天就出去了,或者另有隐情,取保候审出去了,还有过几天送监狱去了,来往的人很多。

刚进来的新人,总是得挨整一通,我刚开始看了,觉得实在太残酷了,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时间长了,新人挨整的情景见识多了,也就麻木了。对于他人的命运,我们无从左右,只好袖手旁观,只因目前的处境,自保都是问题。就像晓鹏说的那句话,这会你难受了,打人的时候你咋不难受呢?对于其他的犯人就是,偷东西,强奸的时候你咋不难受呢?谁让我们犯罪了,又没背景,自己也没本事,进到这里被收拾了,有脾气吗?有脾气有用吗? 所以这一年我学到最深刻的道理就是,要提高自己的本事,努力赚钱。所谓是狼到哪都吃肉,是篮子到哪都挨揍。这句话在这里体现的淋漓尽致。你没钱,没本事,进到这里,最怂的犯人都想踢你两脚,抽你两巴掌解气,你如果有钱,有本事,不光最牛逼的犯人,最高领导都要过来巴结巴结你。

6号监舍,一边隔壁是7号监舍,一边用隔音玻璃挡起来,玻璃后有3个单人监舍,俗称小号,用来关押打架,不服从管教的犯人,还可以隔离传染病犯人。靠外边的小号,比别的屋多了个电视,其余小号只有床,茅坑,水龙头三样东西。它们的铁门上有个小窗口,长期关闭着,只有在打饭和送药的时候才打开。

我记忆最深刻的,在小号里的两个人,一个长期住在有电视那屋,外号肺结核,因为他得过肺结核,把他关在这个屋也算是隔离了。肺结核30多岁,非吸罪,和我们号里的老黄属于同案,老黄说过自己在公司里是讲师级,肺结核属于经理级的。

他前一段时间因为肺结核这个病,找关系办了保外就医,在监外执行,可是他太嘚瑟,让人感觉他身体没什么大碍,于是又被抓回了看守所。于是家里又找关系,让他长期在小号里,能住得舒服点,那几个月不能订货,但他的屋子里始终源源不断地有一些外货,方便面,辣酱,火腿肠,鸡蛋等。

小号和我们6号之间的玻璃墙,隔音效果很好,正常说话几乎听不清,有时候只能看嘴型,靠比划,实在不行贴近了大声喊才可以听见。

晚上坐板看新闻时,肺结核在屋子里,一个人寂寞难耐,经常和我们号里的人靠嘴型和用手比划聊天。有一次他拿着扑克牌,还给我和泰迪变魔术,我听不见他说的,光靠看他摆弄,他表演完了,我也没明白他变的是啥。

最里边的小号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黑人。黑人来自尼日利亚,名字叫托尼,他喜欢别人叫他安东尼。晓鹏最喜欢拿托尼来取乐,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金毛。我寻思这晓鹏也够缺德的,给人外国人起个狗的名字。最后发现我误会他了,晓鹏所说的金毛指的的是金毛狮王谢逊,想必托尼来的时候可能是金发的形象。只不过进了看守所,除了那些关系硬的人,所有人都得剃秃头。 托尼在小号待着,经常在寂寞时唱歌,虽然听不见,但看他的表情,十分投入,里面都是感情。

他还会在早上起床时和晚上睡觉之前跪在床上对着墙壁,向他心目中的god做祷告,祈盼自己能尽快重获自由。我不清楚托尼犯的啥事,只听别人说他是诈骗罪,在诈骗团伙中负责洗钱。

晓鹏偶尔会让托尼到6号监舍做客,在这和我们一起吃饭,到风场一起放风,一起到洗澡堂子洗澡,中午我还跟他一起值过班。

我跟托尼用英语说过几次话,有一次洗澡,澡堂子里暖气片上搭着一个搓澡巾,托尼指向搓澡巾,我理解为,他在问我这是谁的,所以我说了句 I don’t know。

他问我 you speak English ?我说 a little。一次是他在蹲着放小茅,我也着急说了句hurry up。还有次托尼和子琪说话,子琪给他介绍我,说我也会英语,托尼问子琪我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子琪帮他就问我。我回答托尼,I kill people。只有这几次简单的对话,子琪他善于交流,和托尼聊得挺投机。

子琪问我,咋没和托尼多说说话啊,练练口语。我说,我不好意思张口说,他说,人都在这里了,有啥不好意思的,况且你的英语应该比我好才对。通过听子琪对托尼讲的英语,发现他说的不是那么的严谨和标准,但他总能表明他要表达的意思。这启示我,学的知识应该灵活运用,不应该太死板,所有的语言都是服务于交流的,只要你能用合适的词语把这句话的含义表达出来,又何必计较语法对不对呢?

托尼在6号待着的时候总能给我们带来欢乐,晓鹏让他喊报告,他就真的用中文喊出了报告。在外边放风的时候还喊了一次一二三四的口号,我们都跟着喊,喊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他的观察力和模仿能力很强,在小号时一直在观察6号里每个人的行为举止,把一些人的特点摸的透透的。有次给我们表演了一场精彩的模仿秀,先是模仿瘸子走路,一瘸一拐的,还总是爱揣个兜。模仿四川,唱歌的时候眼睛不敢直视别人,总是假装望着外边。模仿小胡直勾勾的眼神,看人的眼神却是贼眉鼠眼,模仿地惟妙惟肖,让大家很开心,一时竟忘却了烦恼。

待了没几天,诈骗银行的那个老苏被释放了,听说是银行给他办的取保,因为继续把他关在看守所无济于事,银行只想让他把那4000万吐出来,但不论什么原因,能重获自由,终归是好事。

过了半个月,某天早晨,托尼被释放了,据说也是外边有人帮他办的取保候审,走那天托尼激动得流下眼泪,出了小号的门,到6号的门口激动地用中文大喊“鹏哥”,当时看他被放了,我十分羡慕,想象着自己自由来临那天,会是咋样的,这种幻想,让我感动得湿润了眼睛。

老黄,他本是一名出租车司机,口才好,写得一手好字。他曾自学过法律,想考律师证,没考成,但也学习了很多法律知识。郁郁不得志的他,去了一家非法集资的公司当讲师,讲了1个月公司给了他15000块,还没来得及感叹赚的真多,公司的员工就都被抓了,他一个临时工也没能逃脱,被捕入看守所。法律程序走完,判了他一年半,他觉得很冤,窦娥比他还冤,因为他没有窦娥冤。他觉得冤也没用,程序走的慢,加上之前在看守所待的时间,上诉结果没下来的时候他就快呆满一年半了,上诉也就没意义了。

在我待了半个月左右时,一天上午正在干活,来了一个警察到监舍门口,找晓鹏谈话,问谁是赵宇航,他叫我过来,晓鹏说这就是赵宇航。警察说,你就是赵宇航啊,我说是。问我犯啥事,我告诉了他。他得知我正在上诉,问我,上的下来吗?我说不知道。最后警察告诉晓鹏我是小江的侄子,看样子警察也认识我二叔,最后又告诉我,好好待着吧,说完就走了。

之后我回到岗位去干活,晓鹏问小江是你二叔?我说是。他问,那二林是你大叔?我说,他是我爸。晓鹏恍然大悟,然后说了句,那你咋不早说啊,早说,少挨点揍不?我说没事,也没咋挨揍。

老黄听了就说,以后就不能叫鹏哥了,得叫鹏叔了,但我没叫鹏叔,叫哥已经叫习惯了,感觉别扭。在这之后,在6号待着就没那么难熬了,晓鹏总跟我聊天,我不自觉地对他有一种畏惧,总是很拘谨。

到了剃头的时候,本来所有普通犯人都必须得剃,这次晓鹏居然问我剃不剃,征求我的意见,我受宠若惊,可还是说剃了吧。不能因为他对我态度变好,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还是老实儿的吧,按规矩来,不搞特殊。我出了监舍门,到了一处僻静的走廊,晓鹏问我,抽烟不?烟可是奢侈品,可惜我本身并不抽烟,于是说,我不会,谢谢鹏哥。晓鹏和我二叔有点交情,但他跟我没有,而且他一直以来对待犯人凶狠的表现,都给我一种距离感,让我不敢靠近。

晓鹏看我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可能觉得我有点烂泥扶不上墙,慢慢地对我态度也就没那么客气了,只是可能还稍稍顾及与二叔的交情,对我稍有照顾,我能感觉出来,比如有时候花圈完不成任务,别的新人都得去茅里自己抽自己10个嘴巴子,他就没叫我去。

刘大个,以开黑车为生,有次在开车时,因为没有执照,执法人员开车追他,过程中从车上下来个女的,他把人给碰了,这女的手机也掉地上摔坏了,女的要求赔偿,刘大个不赔,最后定上了妨碍公务罪。

刘大个在号里干啥活都特别积极,按理说,这种人理应受到号长的待见,但奈何他遇上了刘晓鹏,平时对他其实还可以,可本质上,刘晓鹏帮亲不帮理,之后的几件事,让刘大个彻底伤了心。

一次,号里来了个新人,名叫志友,57岁。在外面,时常出入一些赌局,和晓鹏是旧相识。这人身上有着好几处牛皮癣,看了让人头皮发麻。他犯罪经过是这样的,因为不断上访,某部门为了打发他给了他几千块钱,把钱给花了,花完钱,还继续向这个部门的领导要钱,不给钱,就接着上访,最后这部门告他敲诈勒索,由此被送进看守所。

志友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嘴,很能吹牛逼,在号里时常口出狂言,自称哪个警察他都不服,就服晓鹏。有的人就说,他也就是嘴上吹吹牛逼罢了,真到了号外,在警察跟前,真实情景啥样,我们也不知道。他敢跟警察叫板,警察一声吼,他就怂了。

志友过得很落魄,家里没人给他存钱,晓鹏叫他三哥,虽然嘴上没事净骂他,有时候生气也会揍他,但到抽烟时候总是有他抽的,有好吃的时候总是分他一份,这点我认为晓鹏还是很讲究的。

因为志友身上有牛皮癣,在炕上睡一觉过后,第二天早上总能看见他睡觉的位置有一大堆白皮,让人看了恶心,于是晓鹏就命令他天天晚上去冲澡,还给他找了药膏让他抹,稍微有所缓解。

志友在号里最喜欢装逼,欺负和吓唬新人是他最大的爱好,每当来了新人,看好欺负的他总要找机会打人家两下,没事用强横的语气训斥人家。他值班和刘大个一组,有一天晚上值班,不知什么原因,志友骂刘大个傻逼,让刘大个很不满,第二天坐板的时候他俩因为这件事吵起来了。晓鹏是号长,肯定得管啊,但前边也说到,他帮亲不帮理,念在和志友在外时有交情,不顾刘大个平时表现良好,不罚志友,罚刘大个睡在大铺中间的位置,和志友挨着,搁我我是受不了,他身上的牛皮癣,即使不传染也让你恶心害怕啊。

志友被晓鹏安排,长期睡在大铺中间的位置,来了新人总得挨着他,新人睡觉的时候稍微挤到他一点,他就用拳头打新人。

一到自由活动的时候,我们都在炕上整齐地坐着,志友坐在中间,有时候人多了,他就不自觉地往晓鹏睡觉那边靠,晓鹏因此总骂他,草泥马的!滚那边坐着去,别超过中间那个印儿。

号里的另一号牛逼人物,三哥,外号矮三,以前开赌局,放高利贷,是市里有名的痞子,晓鹏都敬矮三几分,和矮三称兄道弟。矮三有过好几次蹲监狱的经历,有一次在第六监狱服刑时,把里面同在服刑的狱友“飞天大盗”老耿的脾踢碎了,因此加刑。

我对他的了解有限,隐约记得,听别人说过,他那次进监狱是因为故意杀人罪。曾经矮三有一次在上城监狱服刑,和志友在同一监区,志友那时混得不错,当了个管理犯,矮三刚到上城监狱时,志友还让矮三撅着,矮三记忆尤新,跟志友讲述这段回忆,问志友还记不记得,晓鹏听了大骂志友,草泥马!你还这么牛逼呢?敢让三哥撅着?

志友装傻充楞,说,哪有啊?晓鹏揭他老底,说,别看志友现在落套(混成这狗逼样)了,以前在赌局上可牛逼了,几十万上百万对他都不叫事儿,同时叼两根雪茄,牛逼得不行。其他人听了哈哈大笑。

有一次,志友因为在号里装逼,多管闲事,嘴不停的吹牛逼,惹恼了晓鹏。晓鹏现在还没下判决,不知道定什么罪呢,失手一拳把人打死,是故意伤害致死,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罪,还不得而知,本身这个过程就很让他揪心,烦躁。志友还老在号里逞大哥,让晓鹏很生气。于是晓鹏在号外溜达的时候,把志友叫出来,狠揍了一通,教训他以后在号里少他妈说话。

志友回到号里后,晓鹏没回来。志友回来后心情也很不爽,那天下午刚洗完澡,回来坐凳等吃饭,这个过程中我和旁边的一个盗窃犯小陈滔滔不绝地讲自己犯罪的经历,小陈曾在技师学院上学,在宿舍偷了舍友5000块钱,舍友报警,由此涉嫌盗窃罪。

志友寻思,晓鹏不让他说话,别人说话也不行,就多管闲事,让我闭嘴,别说话了,我没搭理他,继续和小陈吹。志友感觉,管我,我不听,很没面子。又说,叫你闭嘴你没听见是不?我寻思他再咋着也是晓鹏的哥们,于是我赶忙说,我不说了不说了。他就像没听见我说的,大声说,好,管你,你不听是不?说完给了我一巴掌,没太使劲,但我感觉被这傻逼打一下,人格受到侮辱,又怕打架被关小号,戴脚镣,我就把眼镜摘下来,指着监控器对志友说,草泥马,你再打我一下试试。志友没敢再动手,这时也有人制止我们了,四川作为管纪律的,口头训了我俩几句。

还有个新来的,姓马,都叫他大马,30多岁,也是故意伤害罪,轻伤二级,累犯。大马和晓鹏在外头也认识,本身是放高利贷的,认识很多社会上的朋友,因此在号里有一定的地位,没事经常教训新人,人们都怒不敢言。他刚进来的时候,就叫道,鹏哥!晓鹏一看,说,大马,你现在咋这么胖了,我不仔细看都认不出来你,溜冰溜得吧?

一顿寒暄过后让大马别站着了找地坐下,吃饭的时候也带大马一起吃。四川一看大马和晓鹏关系不简单,也不敢管大马。 有次放风,得知东海是猥亵罪,大马给东海好个骂,说草你妈的,就看不起你这逼样的,东海说完自己猥亵罪还笑,让大马很是愤怒,说草拟吗!就你这样的在外边我早把你手剁了你信不?

时间回到这次我和志友这事,大马也管了起来,说草泥马,今天鹏哥刚说完号里纪律的事,不让打架,你俩不他妈长脸是不?眼镜!

眼镜是在喊我,我知道这个大马还和志友认识,只是大马不惯着志友,经常骂他。我说,马哥我知道错了。大马没听清,问,你说啥?我说,我错了马哥。大马听完后,语气缓和了许多,说,你知道在这屋你多享福,鹏哥多照顾你们,下了号别的号都啥样。我说,我知道,下号以后天天挨揍。大马看我挺懂事,就不再说我了。

再说下这个大马,我们晚上和中午睡觉的时候,有值班的,值班的人有个职责就是阻止打呼噜的,让他们别打呼噜了。晓鹏睡觉很轻很浅,有时不小心踢下凳子都能吵醒他,谁吵醒了晓鹏,那第二天起床,就有好果子吃了,免不了一顿比斗。

那个时候,晓鹏给了值班的人一个笔记本,还有笔芯,要求每一组值班的,有啥情况都要记录下来,比如谁上厕所放大茅了,第二天开始,会罚这个人值一星期的中午班。还有其他的小事,都要记录,比如你值班时,有人下床的时候不小心踢凳子了,你没记,但是晓鹏听到了,那第二天,这个踢凳子的,和你,都要挨逼斗。

呼噜声,弄得晓鹏睡不着觉,所以到值班时,谁打呼噜我们都得去叫,扒拉人家的枕头,不叫的话,晓鹏被吵醒了,晓鹏就会骂,草泥马你死人是不,不会扒拉一下啊?第二天也会把这个没阻止人家打呼噜的值班人员揍一顿。

因此有些人即便不好惹,他打呼噜,我也得硬着头皮去叫醒他,我就记得有次大马睡觉时,赶上我值中午班,大马不停地打呼噜,呼噜声可比打雷,还连绵不绝,你叫一次他醒了,醒了以后,没30秒又睡着,又开始打呼噜,一点不带夸张的。

我记得那次中午值班一个半小时,我动他枕头没有上百次,也有几十次,都是硬着头皮去的,因为这个大马实在不好惹,有些人叫他,就被他给骂了。

后来晓鹏说过这个问题,说,大马你那呼噜真折磨死我了,我都睡不着觉。大马说,鹏哥,以后你睡着我再睡。我一方面不敢叫大马,怕挨骂,一方面又怕不叫大马,晓鹏再揍我,左右为难,但毕竟晓鹏是老大,最终还得按照晓鹏的规矩来啊,硬着头皮叫了大马那么多次,知道我有多纠结吗?这个大马的脑袋被我扒拉得左摇右晃,等他醒了,我假装体贴地帮他整理枕头,用衣服叠成的枕头。这个经历让我记忆犹新,现在想想挺逗。

过了一会,晓鹏在吃饭之前回到了号里,估计四川在出去搞卫生的时候,把我和志友的事告诉他了,有人对晓鹏窃窃私语,晓鹏就说,我知道,不就是志友和赵宇航刚才吵吵的事吗?然后他叫志友和我过去,本身我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心想着志友这个狗比,让我别说话,我都说我不说了,他还得理不饶人,还大声嚷嚷着打我,草他个吗的,心里也来气啊,想跟晓鹏去解释。又想到那次,大个向晓鹏解释,没等大个说完呢,就说,草你妈的,我不管,明天你别睡炕边上了,让你呆的太舒服,明天滚中间睡去,挨着志友。大个一肚子委屈,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毕竟人在屋檐下。

我在号里待了一个月,对晓鹏的脾气秉性有一定了解,知道他帮亲不帮理,也知道越跟他讲理,越显得我不好管,于是我也不解释了,不是我的错,我也去跟晓鹏认错,看他怎么办?

志友过去跟晓鹏说,他说话,我让他别说了,管他他不听,他说,他不归我管,我就打了他一巴掌。我没等晓鹏说话,就说,鹏哥,这件事我错了,我上茅里自己抽自己二十个嘴巴子,说完我就茅里抽自己,抽得挺狠。抽了十个左右,晓鹏说,行了!叫我停手,于是我就停手,回到当时正在走圈锻炼的队伍中。

随后晓鹏对我的行为很是欣赏,对大马说,这孩子挺懂事的,是小江的侄子,亲侄子,小江跟我是好朋友。大马说噢,是小江的侄子!大马对晓鹏说,我刚才问赵宇航,知道下边的号啥样不?他说天天挨揍。晓鹏听了之后,笑了,说这孩子挺懂事的。

现在回想那个行为,说好听点,叫大丈夫能屈能伸。难听的,就是丢人现眼,尊严尽失。这种环境下,对于我这种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人来说,我的选择只有两种,一种是鼓起勇气,跟他们对着干,结局有可能是加刑,也有可能是戴脚镣,关小号。好处就是号里的人不会瞧不起你,坏处就是回来的时候,天天挨收拾,而且比平常更狠,其他人只会在背后笑你不自量力,看你的笑话。

还有一种选择,那就是我这样认怂。当时可能有些人会鄙视我,觉得我是个怂逼,但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我做得有什么问题。因为对于我来说,只有错误的选项,只不过是在其中选择损失更小的一项而已。

干花圈的时候,打板速度最快的小白走了,泰迪和大个儿两个人打板,要求他们一上午干出120个。他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只弄了110个,有时100个,完不成任务,晓鹏会让大个儿和泰迪两人互相抽对方的脸,差多少个就互相抽几下。

平时,大个儿可能还好点,泰迪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挨打,比如晓鹏晚上锻炼的时候,晓鹏的水或是干净的换洗衣服没准备好,泰迪就得挨骂挨踹,据晓鹏说,刚来号里的时候,号长是别人,而泰迪是上一任号长身边的红人,因此这个泰迪有点装逼,有点瞧不起晓鹏。

之后晓鹏当了号长,泰迪在号里没少因为一些小事挨揍,那瘦小的身材在晓鹏不断的殴打下显得格外可怜。还有四川,因为家里没人管,晓鹏经常因为一些小事打四川。于是四川去找管教,请求给他下号,到别的监舍去,管教说,你就是傻逼,你在6号打过多少新人啊?下到别的号,不得让人揍死?还他妈下号呢!就这样拒绝了他。

晓鹏即便在管教面前揍四川,管教都不带管的。四川胳膊上,身上经常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也没办法,只能一直在6号,一直伺候晓鹏。

只能说,这个环境下,普通犯人挨揍只是家常便饭,是不足为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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