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灵魂投影（1/1）
弥漫着腐臭与烧焦味的残垣断壁上，时时传来声声凄哀嚎。
飘飞着浓烟的空气中，爱丽丝听着没有实体的同盟文明“吟灵者”诉说这个星系的历史。
“在这个星系中，温度可以低到……你们地球现在所说的绝对零度以下。不仅如此，各大基本力在这里也有所不同。这在我们看来也是不可思议的。”
飘向一个面目全非的生物尸体，吟灵者一边在他身上拂动，一边说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阻止这个文明世界的灭亡。”
作为地球文明的学习小队，周慧适时地提出了疑问：“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来之前的大会上地球代表们再三强调的，一定要有什么问什么。
在她看来，这个已经有能力掌控整个星系的文明，没有受到外来力量的干预，完全是在自相残杀。
吟灵者很不高兴被插话。如果不是星联领导们的点头，他是万万不想与这些地球生物有交际的。甚至，这些丑陋的生物都还没加入星际联盟。
“他们内部的信仰出现了问题。一些成员想要固守在这个法则异常的星系，另外一些，则想要回归到‘正常’的世界中。”
吟灵者也不打声招呼，无声地消失在了原地。
爱丽丝小队成员都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不悦。耸了耸肩，爱丽丝便带头追向了万里之外的吟灵者。
吟灵者静静地飘在混沌的空气中，若隐若现。等到几人来到身旁，他看向前方说道：“看那里，推翻了现有秩序的生灵们正在举行‘请神’仪式。”
四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吟灵者深沉的语气也不好问出口。
在贴身的太空服内，几人的视距自动调节，那淹没在黑烟中的景象清晰可见。在停满了各样飞行器的广场上，成千上万的双足三臂生物正有规律地随着某种鼓点晃动身体。这已经差不多是这个文明所剩下的全部成员了。
而在被他们包围的正中央，无数有着同样模样的尸体堆成了几千米高的大山。
他们统一向着昏暗的苍穹，长在背后的第三只手状肢体如同舞蹈般形成波浪。仿佛真的是应和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在舞动。
悠远的歌声传来，被太空服准确翻译：“寰宇已成，恭迎吾神！”
“在我们的世界，肉身是多余的。”在几人被这宏大而诡异的场面震撼之时，吟灵者却开了口：“所以我文明成员皆是神修强者。”
不知吟灵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开口便说出了让爱丽丝等人吃惊的话。那在地球课程中万千生灵求而不得的神修之法，在宇宙中竟然有文明能做到个个修习？！
似乎是对几人惊愕的反应很是满意，吟灵者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傲气，继续道：“在我们看来，外物都是多余的，只有本身强大才是宇宙生灵之本。”
他的话语间充满了鄙夷：“这些道德值低下的生灵，还想靠拜祭那本不存在的神明来求得强大，真是可知又可悲！”
吟灵者的话没错，爱丽丝在来这里后一直在让爱酱分体默默探测神界，但一无所获。
“道德值是什么？”已经不再近视的小队成员阿右，对这个新的概念很好奇。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学习各个文明的不同，就像地球代表们所说，顾不得脸面。
吟灵者如果有实体，一定会狠狠的白一眼这个丑陋的同行者。这些地球生物，真的是一点沉淀都没有！连最基本的宇宙各个主流体系都不明白！
“回去得对这次的命令提出异议，希望这几个累赘不会破坏了我的任务！”
安静了好一会儿，吟灵者才不耐烦地解释道：“道德值，是非实体文明对其他文明的界定方式之一。从个体来看，如果一个生灵的灵魂和肉身高度一致，道德值就越趋于1。文明亦然。”
“可以理解成行动力。”太空服内，掌握了更多信息的爱酱，解释得更加通俗易懂：“就比如现在的人类，一心想踏入星际舞台，整个文明像一个人一样协同向前，道德值就很接近1。”
爱丽丝似有所悟，不禁向几人传音：“所以……那个传说中由半神组成的神级文明……是不是就是直接负数咯？”
“应该是这么个意思，光体冰星文明的资料不是也显示，那个半神文明都是各玩各的嘛！”另一个男性成员也忍不住出声调侃。
除开了似乎在发呆的吟灵者，三人在专属的传音频道里开始说个没完。
“嘘……”
三人的对话被爱丽丝打断：“那个类人生物……是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爱丽丝显然是在问爱酱。
几秒之后，爱酱才不确定道：“是，不对……不是……呃，爱酱只能断定，他拥有完美适应这个星系的肉身……”
也在同时，那无形的吟灵者也发出了淡淡光芒，似乎也在困惑。
“你们……知道那个像你们一样的生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犹豫片刻，吟灵者虚心地向几人问道。
“两秒前。哦，以你们的时间度量来说是三千个魂烟前。”爱丽丝死死地盯着那立于尸山之上的神秘人，笃定道：“没有虚空产生，没有任何异象，他突然出现了！”
听罢，原本还很轻松的其余几人也谨慎地扫描起了整个星球乃至星系。经历了无数战斗的他们，已经形成了很强的危机意味和团队默契。
“吟灵者前辈，你本来是如何打算阻止这个文明灭亡的？”阿右恢复了冷静的一面，小队中除了爱丽丝，他便是第二决策者了。
吟灵者看着空气中歌谣音波的变化，随口道：“夺取灵魂，重生于正常星系。”
现今宇宙边缘的文明都在逃难，爱丽丝小队的人都不敢相信这便是星际联盟的决策。“重生”的这个文明，适不适应新的法则先不说，越发拥挤的宇宙空间，真的能让他们有安生之所吗？”
这种做法在爱丽丝等人看来根本不是拯救，更像是……实验？
强者为尊的世界，阿右也说不出星盟的不对。毕竟，如果不插手，这个文明也近乎自毁了。
“所以你们……对这个星系，对这些所谓的异常星系都没有什么办法？！”爱丽丝有些不可置信。
吟灵者也有些无奈，他怅然道：“至少，我的文明没有办法，我也未曾听闻过有文明能永久地更改法则。”
“小心！！”
周慧的传音里爱酱突然惊声提醒。在太空服的自动运行下堪堪躲避了一道无形的空间压缩攻击。
这突如其来的偷袭，连吟灵者都没有发觉。他才来过这个星系两次，还不太适应这里的法则。
空间飞船随后而至，转瞬便将几人包围得严严实实。
“看来我们有客人了……”
被爱丽丝盯着的那个人形生物，顷刻而至，突然出现在爱丽丝眼前，正笑眯眯地看向太空服下的她。
爱丽丝本就在空间异能方面颇有造诣，可在这法则异常的世界，她竟是完全看不懂对方的瞬移手段！
好在太空服中有爱酱的分体。高维存在的她似乎是看透了对方的行动，操控着爱丽丝刚好躲过了对方的空间封锁……
视界之外的某处，陪着诸葛白等人出行的爱酱也正与邪神战斗。这个无所不在的神明来自其他宇宙，显现在本宇宙中却成了某种概念级的存在，实在难缠。
她细柔的身子俏立在巨大的舰体表面，正在和存于内心的邪神缠斗。艰难地分出一点心神，爱酱勉强跃升高维，却只发送了一个指定信息：“爱酱呼叫守望者！爱丽丝小队遭遇邪神！请出手相助！”
神界所有知识，都是有序而缓慢地向地球人类传授的。李糖等人都不曾知晓此类稀有神明，更何况是爱丽丝小队了。
绝望的是，对方似乎也能高维跃迁，爱酱都感知到，自己的指定信息竟是发送不出去！
晓静已经耗费能量封锁了舰队全员的意识，爱酱虽然自信能胜过这邪神，可恐怕那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明哥哥说过其他神明也会保护地球，希望他也交代过他们保护爱丽丝……”无奈，爱酱只能尽快战胜这个诡异邪神。
回到爱丽丝这边。
数百流星正从昏暗的天空中缓缓下落。
“主神万岁！！”
像赴死的飞蛾一般，这些文明仅剩的生灵前仆后继地驾驶着飞船飞向天空，跃迁向爱丽丝等人。
滚滚的火球，哪里是流星，那是一个个鲜活，自知不敌后甘愿赴死的灵魂！
“我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快跑！”吟灵者的灵魂之力遍布周围，在火光中形成了一个如同真空般安静的空间。连那远远看着这一切的神秘人也拿这领域没什么办法。
“可是……你怎么办！”周慧杀红了眼，帮忙抵挡各类攻击的她无论如何都突破不了这包围圈。
吟灵者的灵魂之力更加磅礴了，爱丽丝甚至在他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这是我的任务之一，看来已经完成不了了。但……我还有一个任务，就是保护你们。”吟灵者轻言轻语，仿佛是在说一件小事。几人甚至还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嫌弃。
只听得来自灵魂深处的一声爆破，几人所在的空间一切法则竟是短暂恢复！
吟灵者如烟般的身体闪烁蓝光，闪现到了空间边缘，竟是与那面无表情、瞬移而来的神秘人直接撞到了一起！
“一级空间辅助灵力启动！爱丽丝姐姐快趁现在！”
爱丽丝的太空服内，爱酱的声音带着些哭腔，但却非常果决！
“死丫头！老娘的战队可不会让一个陌生人舍命相救！”眼见着小队成员正被太空服操控着拉回身边，爱丽丝怒骂着施展空间异能跃迁向了蓝光中的吟灵者。
同时，她的灵力也汹涌地灌入了空间口袋中的一只白色纸鸢……
恐怖的灵魂波动袭来，爱丽丝只觉得灵魂在震荡中差点离体。甚至都看到了自己和队员们的后脑勺。
在爱丽丝昏迷前，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就你叫异神啊？！”“敢欺负我学生！”之类的话。
只是，那个声音，让尚有知觉的爱丽丝很是安心。
……
吟灵者文明，一个从宇宙各处收揽强大灵魂的文明。虽成员不过数千，却在星际联盟中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他们大都对宇宙本质感兴趣，论实力，吟灵者文明可谓是除开星际联盟领导者之外的最强文明了。
吟灵者5981，他此刻如见神迹，虚弱的蓝影在一片寂静中如同投影。
“施大小姐高明！小的学习了！”明渺棒着一手黑炭，诚心夸赞。而那黑炭，也在他说话间逐渐还原，随后变成一只如有灵智的飞鸟伴飞左右。
施心素手一挥，灵魂状态混乱的爱丽丝几人便被轻松治愈。随即阴阳怪气地啐道：“看你对这西方女人挺上心的。我一介女流，又不好插手你与水月之间的事，只好保全她性命，等水月哪天心情不好再和她说道说道了。”
明渺嘿嘿一笑，拍着胸口道：“诶！施心姑娘误会也！咱这可是纯真的师生情！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哼！”施心背负双手，转身不再看明渺。她现在才发现，在爱丽丝的灵魂内有着一份明渺的夷灵之力。自己这纸鸢倒像是多此一举了。
“这家伙！肯定是在我之后才行动的！”
一旁逐渐涣散的蓝光，在她的目光中渐渐热烈，像火焰般摇曳着生命的活力。
吟灵者5981从短暂的沉睡中苏醒。以他的见闻，完全想像不到，灵魂之力竟能做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事。仅仅是一个照面，那仿佛不可战胜的神秘人竟然就被完全压制！
“请问……你们是哪个文明的神明吗？”吟灵者小心地问道。
明渺施展着属于元宇宙的神通，玩得不亦乐乎，随口道：“哦，我们来自地球。”
吟灵者5981很久都没有这种被震惊的感觉了。而上一次，还是同样来自地球的所谓人类重创了星际联盟任务组舰队。
原来，那被星际联盟列为禁区，不用多管的银河地球，真的不需要所谓的保护。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宇宙似乎忘记了这个默认的事实呢？从地球被很多低等文明侵略、操控、实验开始？吟灵者5981都记不清了。
“那是……一个微型宇宙？另一空间？不对……那里面虽有灵气，但没有生灵。”吟灵者看着对面的女性人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随手创造，随手毁灭，却不伤及一个生灵。创造宇宙不难，但注入灵气又不产生生灵，就算是文明创历者0号吟灵者也做不到！
玩得差不多了，明渺才传音向施心：“你真的是第一次成功？！”
“嗯。”施心不想多说。
她在见过星主和元宇宙三维文明的单向联接之后，就一直在尝试。本想在明渺面前炫耀一下新的灵魂法则使用方法——灵魂投影，却没想到这个呆子只试了一次就成功了。
“是因为夷灵之力，再加上那灵尊者的灵气法则启发吗？”施心不服气的想着。
“牛的牛的！这样我们岂不是比星主……甚至白柔还要厉害啦！”耳边传来明渺停不下来的夸赞，让施心更加郁闷了。
心中不爽，施心便对着那呆住的异星灵魂说道：“你可知，神修之名从何而来？”
见对方心神动荡，不得言语，施心才咂嘴道：“万物有灵，这灵魂之起始，可以追溯到第一个生灵。而那第一个生灵，现在……名为孙悟！”
吟灵者5981久久不能平静。他的文明，其实也和半神文明一样，处在普通生灵和神明之间的尴尬境地。凡世之事不想参与，而神界之事也只是略知一二。可孙悟之名，在他的文明可是奉为传说一般的存在！
许久，吟灵者5981才释然，言道：“多谢前辈指教！是我们不知了……”
吟灵者文明，一直有个难题，便是他们的灵魂力量的来源——轮回之迷。无奈万千前辈在探寻中都陨身各处，不得其踪。这女子的一番话，就像打开了吟灵者5981的瓶颈，恍然大悟，相信不久便可突破。
此刻，原本在他心跳丑陋无比的人类，变得无比美丽圣洁。就像……生物原本的进化尽头，便是应当拥有肉身一样。而这肉身，最好的形态，便是眼前这个美丽绝伦的女子。
“那……这东西怎么办？”明渺突然传音。
施心叹了叹气，轻言道：“人家也没什么错，不过是被信仰之力感召，从化于万物的异神显现成人格神而已……”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这个文明的生灵本身种的因果。”施心都有些惊讶自己能说出这番话。眼界的不同，她仿佛也变了许多。
明渺瞥见了施心的若有所思，随即笑道：“仙子言之有理！小弟这学生，也是我们参与这场因果的契机。但成神也好，成魔也罢，总得在人间有个念想嘛！”
莫名地，施心略微沉重的心情竟在明渺的胡言乱语下有些好转。
“走啦！咱们这灵魂投影可是消耗很大的！”
只见白影闪烁，那在吟灵者5981看来是世间绝美事物的人类女性就凭空消失。而那嘻笑的男人，也在和自己对视之后不见了踪影。
飘向安然沉睡的爱丽丝，吟灵者5981心情复杂。
“你……到底和这两个前辈有着什么样的前世缘分呢？”
在吟灵者带着昏迷的几人离开后，整个星系也在几个地球时内结构瓦解，回归混沌后开始了法则重塑……
许久之后，这个吟灵者才顿悟到此时见到的两位至高神只是投影，又是一阵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