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莱顿的余光（1/1）
赤瞳坐在病床上，按着自己的肩头晃了晃胳膊。皮下传来的刺痛感让赤瞳不禁咬紧了牙。赤瞳随即放下胳膊，环顾着这个几乎纯白的房间。这个房间里唯一的色彩，就是赤瞳的那双血红的眼。
“咔。”赤瞳所在的病房的房门被打开了，赤瞳向门口望去，是阿莱顿走了进来。
“阿莱顿。”赤瞳见到阿莱顿，眼圈就开始发红，并轻声呼唤着阿莱顿的名字。
阿莱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一个手提饭盒放在赤瞳的床头柜上。
“身体怎么样了？”阿莱顿问道。
赤瞳按了按自己的胳膊，确定那种刺痛感还在，就回答说：“还是很疼。”
阿莱顿轻轻将赤瞳的手拉到自己身旁，拉开赤瞳的袖子。赤瞳身上的血丝已经完全消退了，刺痛感应该是因为组织损伤并没有完全愈合。
阿莱顿将赤瞳的手轻轻放了回去，站起了身，说道：“那就好好休息把，饭盒里是给你准备的饭，趁热吃。”
赤瞳点了点头。阿莱顿又打量了一下赤瞳就走出了病房。
赤瞳看着阿莱顿离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赤瞳确实很饿，毕竟这两天一直在接受各种治疗，没有怎么吃饱过饭。赤瞳小心地挪动身体，咬着牙，将手搭在了饭盒的提手上，之后想用力把饭盒拽过来，但刚刚用力，一阵钻心的刺痛瞬间传遍赤瞳的全身，因为刺痛，赤瞳一个激灵将饭盒打落在地上。饭盒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还没等赤瞳去捡饭盒，阿莱顿猛地夺门而入。
“怎么了？”阿莱顿大叫着。
赤瞳被阿莱顿地突然返回吓得全身震颤了一下，这也让赤瞳再次感受了遍布全身的钻心般的疼痛。
“唔……”赤瞳咬着牙，尽力忍耐着疼痛。
阿莱顿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饭盒，才想起来赤瞳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还是会受很大的限制。
阿莱顿将饭盒捡了起来。因为阿莱顿拿来的饭盒是自己的军旅用饭盒，所以只是摔了一下还不至于将这个饭盒摔开。阿莱顿将饭盒捡起后放在赤瞳面前，并问道：“能自己吃饭吗？”
赤瞳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尝试去取饭盒上的勺子，但刺痛感让赤瞳无法握紧那个勺子。
阿莱顿叹了口气，坐在赤瞳的床边，将饭盒打开。饭盒里是一份米粥，气味中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应该是放了一些糖。
“来，张嘴。”阿莱顿说着，用勺子盛起一勺米粥，送到赤瞳嘴边。
赤瞳看了看勺子中的米粥，就将头探了过去，但还未碰到勺子，米粥所散发的灼热感就让赤瞳连忙将头缩了回来。
“怎么了？”阿莱顿看了看勺子和米粥，问。
“烫……”
“烫？”阿莱顿说着，愣了一会，将勺子放回饭盒里，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之后又拿出了自己的通讯器。
“209号病房，过来一个护士。”
阿莱顿刚说完，一位女护士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阿……阿莱顿……先生。”女护士见到阿莱顿，脸色都变白了几分。
阿莱顿向女护士招了招手，“过来，照顾好她，明白了吗？”
“好……好的。”女护士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走到赤瞳病床的另一边。赤瞳则一直在盯着这个刚进来的女护士。
“我就先走了。”说罢，阿莱顿就离开了病房。
见阿莱顿从病房离开，女护士舒了一口气。
“你好，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女护士脸上的微笑看上去有些僵硬，大概是还没有从阿莱顿那里带来的压力中走出来。
“别人……呃，我叫赤瞳。”赤瞳说着，顿了一下，想了想之后，还是将“赤瞳”作为自己的正式名字。
护士听了赤瞳的名字，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赤瞳那双血红的眼睛。“我叫艾尔米尔，是今年刚到的护士，还在实习期……”说着，艾尔米尔的表情不知道因为什么阴沉了下去。
“你们为什么都这么害怕阿莱顿？”
“咦！”艾尔米尔刚想去把阿莱顿送来的饭盒拿过来，一听赤瞳又提起阿莱顿，身体瞬间打了个颤。“那个人……”
“怎么了？”
艾尔米尔平复了一下情绪，坐在赤瞳身旁，“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害怕阿莱顿先生，但总感觉他看人的时候像是在拿着刀随时把人解剖了一样，而且很多时候他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身上都沾满了血……”说着，艾尔米尔的脸色又开始发白了。
赤瞳看着艾尔米尔的脸色又不对劲了，连忙岔开了话题，“我身上的伤，还有多久能好？”
“你的伤啊？我之前看过你的身体检查报告，就是一些皮下组织以及肌肉组织的损伤，吃清淡点减少运动量注意休养，应该有个四五天就没事了。”艾尔米尔说着，用勺子在米粥的最上层盛起一勺，之后轻轻吹了吹，送到赤瞳嘴唇前。赤瞳一口将米粥吞入口中，一股大米的香味混合着蔗糖的甜味在赤瞳的口腔中蔓延开。这种味道不是很浓郁，但对于长期在荒地中捡食的赤瞳来说，这无疑是珍馐。
“这米粥是谁送来的？还挺细心的，闷的时间够久，香味还挺足的。”艾尔米尔说着，又将一勺米粥递向赤瞳。
“这是阿莱顿送来的。”说完，赤瞳又将米粥一口吞下。
“啊？”艾尔米尔又颤了一下，险些将饭盒打翻，“不……不会吧……”
“我觉得，阿莱顿是个好人啊。”
艾尔米尔听了，没有说话，又将一勺米粥送到赤瞳嘴边。
阿莱顿，一位曾经凭借《神格能力发生的原理》而红极一时的研究员，三十五岁，但已经从事神格相关的研究有十八年。三年前宣布不再接手任何项目，之后一直呆在雷重的戍边军营内。人间一直流传着阿莱顿是一位第八能级神格者以及阿莱顿是【反人类者】的说法，但这些说法大概只是空穴来风。毕竟真正的黑暗，怎么会被一般市井得知？
艾尔米尔想着，犹豫着要不要和赤瞳多说一些关于阿莱顿的传言，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赤瞳现在看起来一切安好，如果被阿莱顿盯上了，应该在几天前就失踪了。
“大……大概吧。”艾尔米尔回应赤瞳道。
数日后。
“赤瞳！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艾尔米尔双手背在身后，走进了赤瞳的病房。
赤瞳身体最近恢复的不错，医疗部给出的报告说赤瞳明天就能出院了。
“艾尔米尔！”赤瞳见到艾尔米尔，就跳下了床，跑到艾尔米尔身旁。
“赤瞳，你还不能……”
“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看。”说着，赤瞳尝试性地跳了两下，“我现在感觉还不错啊。”
“那也不要乱动，免得再磕着碰着。”说着，艾尔米尔将身后藏着的一个包裹递给了赤瞳。
“这是什么？”
艾尔米尔在赤瞳耳边轻轻说道：“军营给那些大头兵发的米糕，很好吃的！”说着，艾尔米尔将包裹打开，里面是四块长方体形的白色米糕。包裹刚打开，一股稻米的香味就在病房内弥漫开来。
“既然是给士兵们发的，你是怎么拿到的？”赤瞳忍着口水问道。
艾尔米尔先是羞涩地笑了笑，随后说到：“嘿嘿，我的男朋友是这个营的士兵，他从他那个小队每个队员那要了一块给我，当然，他们每个人都有四块，我也没算拿多少。”
“那这是你……那个人给你的，我……”
“不用在意这么多，”说着，艾尔米尔将米糕推到赤瞳面前，“要不这样，你叫我一声艾米姐，我叫你一声妹妹，这样我占个便宜不就行了？”
赤瞳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支支吾吾地说到：“艾……艾米姐……”
“啊哈哈！”艾尔米尔笑着，一把抱住了赤瞳，“嗯，妹妹！”艾尔米尔一边抚摸着赤瞳的脑袋，一边一遍又一遍喊着赤瞳“妹妹”。
赤瞳离开艾尔米尔的怀抱后，四下张望着。
“嗯？怎么了，妹妹？”
赤瞳看着艾尔米尔的眼睛，问道：“艾米姐，你听说过一个叫路卫军的男孩吗？他是我的哥哥。”
“路卫军？没有听说，我一直在医疗部待着了，等吃完，我去我男朋友那问问。”
赤瞳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如果那个男孩出事了，医疗部一定会知道的，受伤了要送到医疗部，就算是死了，尸体也是医疗部处理，所以……”
还没等艾尔米尔说完，赤瞳的眼泪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但赤瞳仍努力克制着自己。
这几天阿莱顿也来过几次，但对路卫军的事情都避而不谈。
“哎，赤瞳……”
赤瞳用袖子抹干了自己的眼泪，“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艾尔米尔将赤瞳抱入怀中，轻轻拍打着赤瞳的背，“想哭就哭一会吧。”
但赤瞳始终克制着自己，最后也没有流出眼泪。
“上面到底在想些什么？”阿莱顿将写有调度计划的文件扔回桌子上，“克林姆斯教会在克里浮峡谷地带活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要过去镇压？”
“这次不是冲你来的，内部的党争罢了。”雷重叹着气说着。
“呵，既然是冲你来的，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去了？”阿莱顿笑着，将双手支在了桌子上。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去，之前那个女孩，你留在这里给她当奶爸吧。”雷重说完，大笑了起来。
阿莱顿靠回椅子上，也笑着，“我可没有带孩子的能力，还是去前线帮你打压一下克里姆斯教团吧。”
雷重和阿莱顿是多年的老友了，所以，雷重知道阿莱顿一定放心不下那个叫赤瞳的女孩。虽然阿莱顿嘴上说着不关心，但唯独对于孩子，阿莱顿始终无法忽视。
“如果真放心不下那个女孩，你就留在这里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继续折磨自己了。”
阿莱顿听了雷重的话就愣住了，之后又像着魔了一样喊叫着：“不，实验还没有完成，我不能停手！”
雷重只是坐在阿莱顿面前，静静地注视着阿莱顿。
临近傍晚，晚霞的赤红染满了赤瞳的病房。赤瞳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边的余晖，纵使是这夕阳，都没法掩盖赤瞳双眼的血红。
“赤瞳。”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病房门口响起。
赤瞳知道站在病房门口的是阿莱顿，但还是沉默着，盯着天边。
“你如果想的话，现在就可以出院了。”
“阿莱顿，还是不能告诉我路卫军在哪吗？”
阿莱顿沉默了一阵，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路卫军已经死了。”
在听到这个赤瞳自己已经预想到的消息后，赤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阿莱顿原以为赤瞳会再嚎啕大哭一阵，但眼前这个得了白化病的小女孩，显然比自己预想的要坚强。
“出院之后什么打算？”
“我可以跟着你吗？”
“嗯？”阿莱顿听了赤瞳的话，惊得连刚刚夹在手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跟着我？跟着我干什么？”
赤瞳转回身，看向阿莱顿，：“因为我只认识你了。”
“但部队里有部队的纪律，你的年龄不到，不能留在军营。”
“我……我可以留在医疗部！我可以帮忙照顾病人！”
阿莱顿不停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显得十分为难。这是阿莱顿生来第一次被别人视为唯一的依靠，这对于阿莱顿来说，既无法放下，又因为军队纪律没法顺从。
“我不想……不想再流浪了。”赤瞳紧紧盯着阿莱顿的眼睛。阿莱顿看到赤瞳那双血红的眼时，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奇妙的眩晕感。阿莱顿拍了拍自己的头，这几天，阿莱顿也没少思索这种看向赤瞳双眼时产生的眩晕感是怎么回事，而且根据阿莱顿的调查，这种眩晕感只有阿莱顿会出现。
“行……行吧，我们五天后就要进行部队迁移，在那之前，你先跟着我熟悉熟悉军队，再考虑要不要留在这里。”
“哈！谢谢！”赤瞳跳起来扑在阿莱顿身上。
阿莱顿能够透过和赤瞳之间单薄的两层衣服，感受到赤瞳身体的温热，不知为何，这种温热让阿莱顿原本烦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阿莱顿看着此时赤瞳的眼睛。那双眼仍会让阿莱顿感到眩晕，但阿莱顿此时却无法移开视线，渐渐地，那双眼中似乎伸出了无数只手，将阿莱顿的灵魂拉出身体。
最终，阿莱顿失去了意识，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