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爷爷我要红头绳（1/1）

送别了王屠夫，我和爷爷回到家倒头就睡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竟然梦到了那个蹦极而死的女人，那个女人在梦里一直对着我笑，时不时的还把自己的脑袋从身上揪下来把玩一番，这样不说吧，还一直喊着我的名字让我去看她脖子上那个碗口大的窟窿，而我呢，在梦里也是鬼使神差的，竟然就十分配合她去看了，可当我一靠近她的时候，她却忽然消失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低头一看，呦呵，脚底下分明是万丈悬崖啊，我两脚一软，转身就要逃，可回过身子却和那女人鼻尖贴着鼻尖了，她开始疯狂的大笑起来，说着，便一把把我推了下去……伴随着我的身体急速下坠 ，耳畔传来她的声音“十五，蹦极好不好玩，好不好玩啊……哈哈哈。”

“啊……”我大叫着醒了过来，看到身旁睡得更安稳的爷爷，心里蒙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可我这梦做的，低头一看，身上贴身的衣服仿佛浸了水似的都皱巴巴的贴在身上了。

“这汗出的……”爷爷方才闭着双眼，这会儿已然醒了。“做噩梦了？”他看着大汗淋漓的我，一脸关切。

“嗯，对，爷爷，我做梦了，我梦到了，那个钱先生家的女人。”我心有余悸的说。

“哎，怕是快了。”爷爷好像事先知道些什么似的，对于我的回复他并不意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快了……”我最怕爷爷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了。

“十五啊，眼看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这可不，你拿木头做的桃木身怕是有了裂纹，代你受过的效用越来越弱了，这不干净的东西都特别喜欢跟着你。爷爷跟你说过，十八岁这年，你命里的劫数会更厉害些。过了十八这个坎儿，一切才能安稳。”爷爷说的有些口干，喉咙嘶嘶哑哑的，我顺势递了一杯水过去。

“不过你放心，一时半会儿，那木头还能用。”爷爷抿了一口。

“那好办啊爷爷，您不就能占卜断劫的吗，你给我算算不就知道了吗？”我见过爷爷帮别人判吉凶的本事的，听了他这么说，心里还是存了一线希望。

“哎，守山人不能判守山人的劫，家人亲属，都不能行，不然爷爷早就帮你断一断了，何苦弄那桃木替你受过挡灾？”爷爷一饮而尽，看来是渴极了。“十五啊，爷爷老了，你这容易被邪祟跟上的特性，若非不是影响到寿元，对于守山人来说，某种程度还是好的。”

“何出此言啊爷爷？”我哭笑不得，

“守山人的本事，感受万物的天资都会随着寿元增长而消耗殆尽的，你没见上次爷爷帮人出马的时候，摆弄了好几个时辰才成？还有，上次探灵的时候，也是时灵时不灵的；还有，那次，问鬼的时候……”爷爷侃侃而谈，“爷爷现在老了，有时候连鬼托梦都进不得了，如今，你反而能招惹这些东西，这对于那些个需要帮助的黄泉路上的好鬼来说，可是一条捷径咯……”爷爷说着，又躺了下去。

这番话，听得我，不知所措。好事儿？坏事儿？

但有一点，爷爷说的是不错的，上次“问鬼”时候，他却确实是失了水准。

“那爷爷，你可得好好抽空去帮我把那桃木身子给我修修好啊……”言归正传，我万分殷切的叮嘱着。

身旁的爷爷早已鼾声如雷。

“问鬼”，是守山人的另一项技能。就是每个月每逢初一，爷爷会在长白山中心地带有个叫做“碧落亭”的祭台上摆上几桌子贡品，——可别误会，断然不是封建迷信那套跳大神还是祭天祭地的套路，等东西都布置好了以后，爷爷就盘腿端坐在那亭子中央，点上三炷香。这个仪式，不管是对于山里的孤魂野鬼，还是我们这些个守山人来说，都是一种交换信息的好手段。有了疑难或者需要帮助的鬼，会嗅着这香烛的味道来到亭子里，受了这亭子的供，那要是爷爷有了问题他们就务必知无不言了，而通过和守山人的信息交换，还能把自己的冤屈愿景说上一说，要是能办的，爷爷也能替他办了，是一项双方受益的事情。然而迄今为止，我的记忆里，这仪式中，大抵是爷爷帮鬼的多。

这好几次几只野鬼都还提上意见让爷爷增加这问鬼的频率了，有点类似像现在颇为流行的信访一样原理，可爷爷却每次都摇摇头拒绝了，“一切自有命数，不得僭越。”

这不，明天就是初一了，这次，我又要去碧落亭子看爷爷问鬼咯……

一大早，隔壁李木匠家的大黄狗就开始汪汪汪的叫个不停，比那打鸣儿的大公鸡还勤快。爷爷说过，问鬼的时候那天鸡鸣三声过后我们就要出发了，可我这竖起耳朵听了半天，这大黄狗都叫了好几声儿了那隔壁院子里的大公鸡却还是没动静。——对，大公鸡也是李木匠家的，我们家比较务实，养的都是能下蛋的母鸡。

没听到鸡叫我倒是困意上来了，倒下头打算再好好睡会儿的时候，爷爷却一把掀开我的被子了，说，“走了，别睡了十五。”

深秋啊，长白山的深秋，炕头里的炭火都熄了的凌晨，这掀被子俨然成了一道酷刑啊，这不，被子一开，我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直立起来恨不得摩擦生热宿主保暖了。

“哎呀爷爷，鸡都没叫呢……”我揉着眼睛抱怨道。

“少啰嗦。”爷爷三下五除二，便穿好衣服可以出门了。

也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李木匠家的大公鸡不知被山里什么野兽叼走了。

到了碧落亭，爷爷就吩咐我着手开始准备问鬼用的东西。彼时太阳刚刚露了一个头尖儿，只有东方的天际边有道白，而林子里，却是黑的。

鬼都怕光，尤其是阳气正旺的日光，弄不好就是个灰飞烟灭。可这问鬼呢，又偏偏要在这日夜交替的短短三炷香的时辰中，从这点来看，敢来问鬼的鬼，都是勇敢的。

我心里想着，手上动作倒也干脆，不一会儿爷爷要的东西就全部弄好了。我站在一旁，看着燃上香端坐的爷爷，不出一会儿工夫，果然有鬼来了。

只不过这次来的，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儿……

伴随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她的身形骤然出现了。

大眼睛，脸色惨白，梳着两个羊角辫子，一身水蓝色的小棉袄，光着脚丫子，脚底尽然是一滩水，除了脚下的水，浑身乃至头发往下，都不停的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水。

“爷爷，我要红头绳……”她看了看身边的我，转脸对着爷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