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小灵骨塔（1/1）

“你是说……”我话未出口，那女人的孩子却忽然哭了起来。那女人眼神依然直勾勾的，听到孩子的动静，却径直起身朝着那房子的一角，去哺乳了——也正是方才那小女孩玩耍的地方走了去。不过神奇的是，我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活生生的从那女孩子身体上穿了过去，是的，恍若那女孩子是团空气或者影子一样，女人全然瞧不见。

“宝宝不哭，不哭哦……”女人在墙角背对着我们撩起上衣，我和爷爷自觉地转过头去。

过了一会儿，只听那边一阵呜咽之声传来，“宝宝啊，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奶，喂不饱你啊，呜呜呜……”我偷偷的转过脸，用手捂着眼睛，从指头缝里看见，那女人竟然哭了起来。

“十五，她穿上衣服没有？”爷爷背对着我，说的义正言辞。

“哦，哦，穿上了爷爷。”我赶紧回答，这时，爷爷才转脸过来。只见那女人又走到房子中间的饭桌子上，从那一堆已然烂到发霉的米饭碗里直接用手抓了一口米饭，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欸……那不能吃！”我大喊着准备向前制止，忽地，方才还在那角落里安静玩耍的女孩却闪电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去，这脑袋！她挡住了我的去路不说，这会儿，一个脑袋竟然变成两个大了，脸上的皮肤也有了皱褶，说不出的恐怖，此刻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着水呢。

“休要胡闹。”身后的爷爷发出一声警示。瞬间，那两个大的脑袋又变成了原状。小女孩眼里满是怒火，直愣愣的盯着爷爷，半晌，开口幽幽的说，“你答应了要让妈妈给我买红头绳，你看，她偏心，只记得弟弟。”小女孩说着，开始哭了起来。

我不由得汗毛直立，看这眼前的情景，爷爷所说的，不知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的，怕就是她了。

“丫头，你已经死了，该上路了。”爷爷对着那小女孩，柔声说。

“妈妈不爱我，妈妈不爱我……”小女孩见爷爷说自己死了，好像被拆穿了什么似的，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所以，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你就是舍不得他们，所以就要回来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对吗？”爷爷见状，说的也直白。

女孩忽然停止了啜泣，不可思议的看着爷爷。

“爷爷知道你没什么恶意，可你不知道，你这样会害了你的妈妈你的家人，你不是想要红头绳吗，那听爷爷的，爷爷让妈妈给你买，行吗？”爷爷俯下身子说。

“爷爷，你可不许骗我，当时就是我爸爸妈妈骗我，说要带我去个好玩儿的地方的……”小姑娘撅着嘴，没了刚才那恐怖模样，这会儿跟爷爷撒起娇来，跟同龄的孩子并无二样。

“爷爷保证，爷爷不骗你。”

女孩点了点头，按照爷爷的吩咐，她缓缓的走了过来，爷爷从怀里取出一个玉色乳白的盒子，晶莹剔透十分精致，递给我说，“十五，拿着”。

我知道这东西叫灵骨塔，据说是用猫骨头做的，专门用来盛放死灵或者骨灰，得令，我一面用双手捧着，生怕那东西掉下来，一面不禁暗暗感叹，爷爷这破棉袄当真是乾坤无穷要什么有什么，等哪天我一定要偷偷看看里面究竟能有多少新奇玩意儿。

女孩倒是乖觉，点头的间隙便消失不见了。我自觉手里的盒子好像也重了几分，想到手里抱着个死人，身体也愈发变得僵直。

也就是那时，床上的男人醒了，呻吟声儿过后，可能由于卧床太久了，又昏睡了过去。角落的女人也幡然醒了，眼球也恢复了正常，甚至连她怀里的孩子，也活跃多了。

女人见了我们，忽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感谢您啊老神仙，您救了我们全家啊……”

爷爷和我面面相觑。

是的，女人什么都知道。“我只道是小红回来了，她怨我，也怨我们全家啊，可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啊。”女人声泪俱下，事情的真相才浮出水面。

原来都是因为这刘大燕。

刘大燕家里没几个子儿，原本用了毕生积蓄买了个媳妇儿，没想到媒人跑了，竟然买来个是个死了丈夫的二婚，也就罢了吧，还带着个孩子，这女人就是小红的亲娘，雪梅。这刘大燕心里着实恼火，不过前几年夫妻俩没孩子的时候也就还好 ，可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呱呱坠地之后，这家里的拮据就让他每每看见小红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有一天趁着小红生日，他骗小红说妈妈说在一个好玩儿的地方等她，殊不知竟然把她带到深山老林子里丢了不管了。——这事儿也是后来小红失踪两天不见人了，王大燕才把真相告诉了雪梅。

雪梅听了，那可是急得直跺脚，一路小跑进了老林子里，找了几天几夜不见人，这一面懊恼着自己 的丈夫，一面也着实恨自己一心只顾着小的了……一个礼拜后，当小红的尸首从七星塘里被捞上来的时候，雪梅彻底崩溃了。想来定是这孩子急着回家，失足落水溺亡了。

“是我对不起女儿，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可我不能忘了她啊，要是我早些发现着刘大燕的坏心思，我断然不能让他这么对我的女儿。”雪梅哭的更凶了，怀里的孩子也跟着闹腾。

“她不怪你，不然也不会走了。”爷爷淡淡的说。

只是这句，却让她更加伤心欲绝。

“对了，她说她想要红头绳是什么意思，是她最喜欢的东西吗？”爷爷适才想起女孩的愿望，问。

“哦哦，在，在，……”女人说着，开始在自己的破棉袄上来回翻找，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左翻右找，终于，从衣服夹层的口袋，取出了一个白蓝相间的手帕子精心包裹着，打开，是一段殷红色的蝴蝶结头绳。

“这是我答应给她的生日礼物，只是那天，她生日时候被王大燕带走的时候，我没来及……”说着，又捂着脸哭泣起来。

“不急，没晚。”爷爷说着，拿过女人手里的红头绳，“十五，过来。”我闻声走了过去。

“黄泉路，碧落天，了了心愿无杂念，朗朗乾坤暮岁好，一往于前来生见……”爷爷口里念叨着，一边取了个黄符做引燃了头绳，一起燃尽我手上的灵骨塔。

我忽然觉得，手里的塔，这回竟然轻了。

眼前又出现了那小女孩的身影，“谢谢爷爷……”她十分有礼貌的对着我和爷爷鞠了一躬，回头看了看她的母亲，她的妈妈雪梅似乎也看见了她，嚎啕大哭起来，“小红，小红，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个好妈妈……”

女孩只冲她妈妈淡淡的笑着，转身后，消失在一束光里。

我和爷爷看的清楚，她的后脑勺上欣然挂着那个红头绳。

“节哀吧，她妈，孩子入了轮回，走了。”爷爷安慰她道。

“哎呦，哎呦……”床上的男人似有醒来之势，可挣扎了半天还是起不来。爷爷瞥了他一眼，“因果自由轮回，怕是他以后，这腿，就废了。”说着，我忽然想起那母亲和孩子的白眼球了，对啊，这小女孩也走了，他们呢？回头看时，忽然记起，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好似很久以前，他们的眼球好像早就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