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逍遥游（1/1）
左右庭院里，吕布和秀娘各自低头，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一人干活，一人读书。
虽不言语，却隐隐有了些许默契。
左右两个院子之间，竹竿低矮，只需轻轻一跨就能越过。
而一旁的月丫，仍是双手托腮，还在百无聊赖等着自己的新家具“胡椅”。
秀娘此时手上已是换了另一个竹简。
这竹简是秀娘爷爷的珍藏，秀娘家中几个架子上都堆满了竹简。
其实细究下来，也不过是寥寥几部经典而已，只是这竹简实在厚重，每副竹简承载的文字量其实不多。
吕布心里感慨，难怪古籍非得是文言文，白话那么多字，哪刻得过来？何况那么多竹简，也太占地方了，难怪古人会有学富五车，汗牛充栋的说法。
文言文语言精炼，又有其独特的美感，真是了不起的创造。
只是也由于过于简练，又有一词多义，如果没有老师传道授业，确实容易造成曲解，一字之差，也许含义已是南辕北辙。
此时离蔡伦改进造纸术已有八十多年，“蔡侯纸”早已推广开来，只是仍有不少竹简流传使用。
“杜姑娘，你手上拿的这是什么书？”吕布状似随意地问道，其实只是想找秀娘说说话。
“吕大哥，你叫我秀娘就行。”秀娘微微侧过脸颊，脸色似是平静。
吕布忽然感觉微风变得更轻柔了些。
“是《庄子》的《逍遥游》，你看过吗？”没等吕布开口，秀娘又轻声回道。
“啊……看过，我看过！”吕布眼神飘忽，随后又突然变得信心满满。“秀娘，我看过的，不信我背给你听听。”
秀娘浅笑嫣然，看向吕布，明眸善睐，眼里似是有光。
吕布心头一颤，有些出神，眼前桃李年华的女子，是这辈子前所未有的明媚灿烂风景。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觉得，回不去，也不是那么糟糕了。
深吸了口气，吕布熟练地背诵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口锅炖不下……”
嗯？有点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原文。
吕布看到秀娘神色从认真倾听，变成了愕然，赶紧打了个哈哈，“我开玩笑的，重来重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嘶……”
坏事了，想不起来了。吕布暗道糟糕，额头渗出了点汗珠。
这下好像作茧自缚了。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唔……鲲之大……需要两个烧烤架？”吕布脸色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秀娘愣了愣，随后涨红了脸，差点憋不住笑，赶紧转过身去，捂着嘴双肩不住地耸动。
“秀娘，你想笑就笑出来吧。”吕布只觉得生无可恋，破罐子破摔了。
月丫看着两人，一脸的奇怪，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笑什么。
“秀娘姐姐，有什么好笑的事情，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秀娘努力憋着笑，摇了摇头。
吕布解释道：“吕大哥读书不用功，刚才把文章背错了。”
“哦，那秀娘姐姐，你会背吗？”月丫转头望向秀娘。
“嗯。”秀娘点头应道，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咳咳，应该是这样的……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一口锅……嗯？”秀娘话出一半，自己愣在当场，“鲲之大，嘶……”
秀娘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居然也忘了原文，脑子里仿佛中了魔咒一般，只记得“锅装不下、烧烤架”这些词了。
吕布看出了秀娘的窘迫，循循善诱道：“不急不急，慢慢想，慢慢想，鲲之大……鲲之大，接下去是什么呢？”
“鲲之大……”
“一口锅炖不下？”秀娘脱口而出，随后便是羞红了脸，无地自容。
“哈哈哈……”吕布捧腹大笑。
秀娘咬牙顿足，恼羞成怒，高举手中竹简，朝着吕布作势假装要砸。
吕布赶紧双手抱头求饶。
秀娘气恼，扭过头去不理吕布，再摊开手中竹简来看，原来是“不知其几千里也”。
收起竹简，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秀娘理清思绪，恢复了以往的自信，重新背诵起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秀娘忽而脸色一僵。
“一口锅炖不下？”
“不对不对，是什么烧烤架？”
完了，被带偏了。
一读起这句，脑子里想到的就净是吕布说的锅跟烧烤架。
一边暗恨吕布，可恼着恼着，自己嘴角不自觉的就微微笑了出来。
见秀娘笑，吕布就也跟着笑。
“你还笑！都怪你。”
吕布立马憋住笑，斜眼望天。
天色渐晚，天边的云朵被夕阳染成红霞，美得像是身旁女子的羞红脸颊。
女子低头轻声读书，偶尔放缓，细细体会，时而停顿，陷入沉思。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吕大哥，你知道大海是什么样的吗？”秀娘露出向往的神情。“我猜天上的小鸟应该是见过大海的，它们能飞到那么远的地方，真羡慕它们。”
“嗯，知道。”吕布随口答道。
前世的吕奉先自小就在海边长大，早已司空见惯。
秀娘撇撇嘴，摆明了不信。
“大海呀，就那么回事，都是水。”吕布笑道。
秀娘给了吕布一个白眼，不想搭理他。“我也知道，天下之水，莫大于海。《秋水》篇里写着呢。可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我终究是没有机会去看一看的，永远只是井底之蛙。”
秀娘轻叹了口气。
“要说大海呀，若是晴朗天气，阳光明媚的时候，海面蔚蓝，波光粼粼，确实是很好看的。”吕布挠挠头，“不过要是大风天，狂风怒吼，波涛汹涌，那简直像是要择人而噬。”说着，吕布张牙舞爪，故意去吓唬秀娘。
秀娘捂嘴窃笑，“说得跟真的似的，我都差点信了。你不会真看过吧？”
吕布沉默。
半晌。
“嗯，我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家乡就在海边。”吕布轻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有诗人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可你要真住在大海边上，时间长了，只会潮湿得让你受不了，哈哈哈。”
吕布笑出了眼泪。
随后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眼家乡的海。
秀娘愣愣看着吕布，感觉到吕大哥身上似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真想看呀？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吕布换上和煦的笑容。
“真的吗？”秀娘认真看着吕布的眼睛。
“真的。”吕布声音不大。
秀娘却没来由的确信。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喂喂喂，还有我呢！我也要去。”月丫一双眼珠子，在两人身上左右横扫。
我的秀娘姐姐好像被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