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京城（1/1）
十天后。
一袭华服的九山和满脸疲惫的连羽来到了京城郊外。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
九山驾车，连羽病恹恹的躺在马车后头。
九山回头道：“快！要进城了！给我下来，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东海龙宫的牌子露出来，你拿你的捉刀校尉的牌子！”
京城附近有名山，名山之上也有宗门。
宗名寂川宗。
而大盛皇朝便是依托此宗而建。
身为东海龙宫门下的九山肯定不想在寂川宗的眼皮子底下暴露。
虽然东海龙宫和寂川宗名义上是结盟的宗门，但就和去人家家里做客不能大摇大摆的那种心理一样，九山还是想让连羽出面，
连羽爬到了马车前面，拿出捉刀人的令牌，又和门口的小校寒暄了一会，便进城了。
当然，是京城里连府的人来接的连羽。
九山也趁这个机会，坐了坐京城望族的车马。
九山感慨道：“这种车，以往我玉蝠都是趴在车底，现如今终于坐上来了，不也就是软一点吗？”
此时的连羽正在马车上呼呼大睡，根本没听九山的话。
赶车的捉刀人也同九山说明了南州的情况。
南州盛产铜铁，城外的匪帮想掺和生意。
城中城外蝇营狗苟的事先不谈。
总之，南州捉刀人方面的负责人得换，也就是连羽，所以，连羽对他们来说必须死。
而且，城外的匪帮只是一个小帮，这是等到朝廷来人清剿的，在真正在老林里，还有大帮。
现如今，大盛军队已经开拔去清剿，南州城的大小官吏，也被押往京城。
九山倒没有太认真的想这些事，真真假假，是是非非都是大盛朝廷的事，九山看得太多，反而不清静。
在京城，马车走的很慢，磨磨唧唧的走了许久，终于到了连羽家府上。
连国公府。
九山把连羽拽醒，拉着他的领口问道：“你家是国公啊！我记着不是....”
连羽笑道：“我老子和我爷爷有矛盾，他早早的就分家出去了，但我毕竟姓连。”
“我和我爷爷关系还不错！”
赶车的捉刀人介绍道：“连国公连川，寂川宗的元婴修士。”
连国公府极其豪华，门口有个高大武者站着，像是要迎接九山二人，站姿渊渟岳峙。
九山内心虽然有点犯怵，但还是和连羽走了进去。
虽然九山在中南一带横行无忌，王公贵府也不是没盗过，但真到了这京城富贵地，却还是被连国公府的富贵气象所惊。
光是门口的石狮子，九山就想把它嘴里含着的夜明珠给摘了。
门口的牌匾是皇帝所题，两侧的对联是大家所写，都是一等一的宝贝。
就连门口的柱子都是西南一带最贵重的真严木。
九山定了定神，想着自己必须拿出点气度来，自己毕竟救了连羽，此行是来要宝贝的。
千万不能在气度上先软了。
九山跟着这男子走过曲折回廊，来到正堂，这是个中年男子，他对九山抱拳。
连羽介绍道：“这我大伯，连一。”
连一道：“捉刀司渊黎使连一。”
九山拱了拱手道：“玉蝠九山。”
连一伸出手，用力的握了握九山的手，一手揽住九山的脖子，说道：“想当年我分派中南，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事，我手下的一个年轻姑娘的肚兜还被你给偷了。”
“没想到再见玉蝠，你确能光明正大行走天下了。”
九山从连一的手里挣脱，笑道：“喂！连大人，那时候捉不到我可不是我的问题，你都一品了，设下的陷阱和玩的一样。”
连山揽住了九山的脖子，掐了掐道：“那时候！我们住的衙门门口有人撒尿！是不是你干的。”
九山再次挣脱，笑道：“别！今儿我是客，我可把你家的宝贝后代给救了，你不说给我点钱，也该对我有点好颜色吧？”
连一笑道：“你要什么？”
九山道：“我要连羽他爹那套袖箭。”
连一看了看连羽。
连羽道：“我爹一品后就没用那袖箭了，虽是宝物，但给你也无妨。”
九山又道：“你们连国公府有住的位置吗？我就做你家门客了。”
连一瞪了九山一眼，右手作爪抓来。
连一当然没有用真功夫，但九山还是如飞天蝙蝠一样飘远。
连一笑道：“你每天陪我这个捉刀司渊黎使练功，我就让你长住。”
九山揉了揉鼻子，对连羽说道：“我去你爹府上住可以不？”
连羽点了点头道：“我爹的宅子也不小，刚好他那里没啥人，房子院子都空了。我再给九兄配几个下人...”
九山摆了摆手道：“不需要下人，我直接去就行！”
连一虽说对九山态度不怎么样，但是带九山吃的酒菜，给九山塞的银票却是不少。
而且，连一言下之意，甚至还有想让九山加入捉刀司的意思。
九山在饭桌上胡乱吹嘘，倒是不置可否。
连羽给了九山不少银票，光是明晃晃的金锭就给了一箱，但是九山只是拿了几个，便出了连国公府。
连羽跟上九山，他把九山带到了一间宅子前。
宅子上方的牌匾写着：“连府”
九山看了看上方，又环视了周围。
九山发现了奇怪的一点，连府旁边的两户宅院，和连府前面的一户宅院都被封了，九山便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连羽笑道：“家父是捉刀司苍峦使，每日干着杀人的活计，自然没人愿意住旁边。”
九山心下一冷，问道：“不会有人来杀你父亲吧？”
连羽摇了摇头道：“我三叔也住这儿，他叫连佑，他虽然受伤了，但是也是实打实的武道一品。”
“京城内，没人敢动的。”
九山道：“你三叔也和你爷爷有矛盾？”
连羽点了点头。
九山道：“那你的漂亮姐姐呢？”
连羽凑到九山耳边道：“她是散修，结丹境修士。”
“我小声告诉你，你可别乱说，也别惹了她，你开玩笑在我这说说就行了。”
连羽指的当然是九山的荤话。
九山点了点头，他一向很听劝，也不头铁。
自己才武道后天五品，犯不着和结丹境较劲。
随即连山就开始翻墙了，他还招手让九山推一把。
九山疑惑道：“好好的门不走，你这..”
连羽无奈道：“这儿住的三个人都不走大门，门的钥匙恐怕早没了。”
九山又道：“那...你不是武道六品吗？按理来说也能越过高墙啊！”
连羽笑道：“我怕我姐一张符箓打来，我受伤更重，我又不像你。”
“跑得快！”
就在连羽说话的时候，连府的大门打开，九山往门内看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连羽兴奋道：“我姐知道我回来了！”
二人一齐走了进去，这连府自然没有连国公府豪华，而且整个建筑使用灰色砖头铺就，显得有点阴森。
但该有的庭院回廊却是一概不少。
连府内，但虽说没有下人打扫，但地板墙壁却非常干净。
甚至可以说一尘不染。
九山先看到的是连羽三叔，连佑。
一个很帅的男子，剑眉星目，看起来甚至和连羽差不多大，他坐在轮椅上，缓缓的向九山和连羽二人驶来。
九山惊讶的发现，他的并不是盘坐，而是两只腿从大腿根之后就没了。
九山在原先世界也是经历过断肢之痛，他明白断肢后的幻痛是什么滋味。
两根手指都如此难捱，更何况是齐整的大腿呢？
连佑伸出洁白的手，像是女人的手，他招呼九山进去。
九山再看连佑的时候，不知是下意识还是怎么回事，觉得连佑的眼神多少有些阴翳。
连羽同连佑讲了九山救自己的事，说罢交代三叔好好对九山后，连羽就走了。
九山知道，他就算住进了连国公府里也不会有事，连一更不会天天找他练功，但他就是很好奇，这连家究竟有何不同。
在从南州到京城的路上，连羽就不停的说自己父亲他们住的地方自己不喜欢。
但最让九山想来连府上住的原因，其实是连羽的姐姐。
时间回到两年前，中南剑州，九山还是武道后天七品。
九山偷盗很少失败，但在剑州一个国公府里，九山正欲行窃，却突然被人点了点肩头。
九山拼命的跑，那人就在后边不停的追。
跑完之后，九山破境到了武道六品。
而那人也停下了。
那人就是连羽的姐姐。
九山茫然问她为什么不抓他，而是要追他。
连羽的姐姐笑道：“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破六品。”
“我在屋子里，感觉有人要破境了，我就看到了你！”
九山问道：“那你还抓我吗？”
连羽的姐姐摇了摇头道：“不抓了，你到了六品，我可能跑不过你。”
九山道：“我叫玉蝠...九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连皎。”
......
如今，九山真的来到了连皎住的宅子。
时光荏苒，岁月如流。
连佑看着九山，笑道：“小兄弟，你好像很恍惚啊！”
九山点了点头道：“突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连佑带着九山来到一处别院，指了指别院前栽的树道：“这株桃花快十年没有开花了，希望玉蝠公子住进来，桃花能开。”
九山笑道：“那要是花不开，那不就成我的错了。”
二人一齐大笑。
连佑道：“我也没门钥匙！烦请玉蝠公子以后用轻功出门。”
“我早已辟谷，平常不吃东西，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回去酒楼吃饭，到时候玉蝠公子可以一同。”
“平常也要劳驾玉蝠公子自己弄饭吃，对了！”
连佑向前凑近九山道：“你切记小心，碰到我侄女不要调戏和轻佻，她脾气古怪。”
“还有，不要太脏！”
连佑想了想，又道：“我二哥看到问好就是，他脾气倒是挺好的。”
“我二哥的名字你在江湖中应该也听过，苍峦使连去。”
九山点了点头，他可不敢对苍峦使不敬。
连佑拱了拱手，九山回礼。
却发现，连佑并没有左手，而是一个铁钩代替。
连佑转瞬不见。
好一手移形换影的轻功！
好亮的铁钩！
九山倒吸一口凉气，他虽不善用剑，但曾经偷过很多把名剑，也见识过很多剑客。
唯有连佑左手钢钩出现时，九山才感到了如此凌厉的肃杀，这股肃杀宛若寂寥秋风吹面，让人从心底开始萧瑟。
不知道连佑是不是故意的。
风从在教九山武功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九山一句话：“刀似烈日，剑如秋雨。”
一个厉害的剑客，他的剑意不一定会肃杀。
但一个如秋雨般肃杀的剑客一定很厉害。
九山回忆起大盛江湖中的各种传闻，但好像都没有关于连佑的踪迹和故事，但这也才是最可怖的地方。
而连羽的父亲连去则十分强横，一柄长刀在京城周围震慑了无数宵小。
这也是为什么九山没有去往京畿偷盗的原因，寻常捕快和朝廷高手追个七八里就停了，连去可是真正会追你，追到头的人。
......
九山进到房间，房间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九山好奇，怎么这么干净？
九山把手指擦过窗檐，手指却是一点灰都没有沾上。
算了，不想这么多，赶了十多天的路，此时睡一觉更重要。
九山掀开洁白的被子，脱下华服，脱靴，直直睡下。
..........
月半，月明星稀，明月皎洁。
咚咚咚，有人敲门。
九山惊醒，但人已至跟前。
是连皎。
她还和从前那般无二。
月光透过窗户，缓缓洒来，连皎的面目在月光下显得尤为清澈。
山眉水眼，和璐梨眉眼相似，但眉眼之间却又比璐梨多了一份俏皮。
她扎了一个高马尾，并没有像传统修士那样束发戴冠，门外吹来春风，她的长发在风中摇落。
九山从床上起身，他闻到了一股冷冷的香。
连皎偏了偏头笑道：“我见过你，你是荆州城的那个小偷。”
九山笑道：“但我现在是你连家的客人，我救了你弟弟。”
连皎点了点头。
九山又问道：“你下午应该就知道我来了，为何还要夜半敲门？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连皎摇了摇头道：“这是我家，我家就三个人，他们也不管我。”
连皎在月色底下转了一圈，她的长裙被她绕起，空气中的冷香味道浓了些。
连皎笑道：“我下午知道你来，所以做了这身长裙。”
连皎的长裙突然在黑夜中闪闪发光，裙子上不知道是亮亮的晶片，还是暗自涌动的灵力。
很好看，像穿着银河起舞。
九山道：“连皎小姐何必如此呢？你不穿这裙子也很好看。”
连皎脸上笑意更甚道：“玉蝠公子莫不会以为连皎喜欢你？”
面对如此直接而又尴尬的问题，九山道：“不敢乞得连小姐垂青。”
“却又不知连小姐来访，是有何事？”
九山心中已有怒意，他并不喜欢被人耍，更不喜欢被女人当逗乐子的玩具。
连皎笑道：“帮我调查一下我三叔！”
九山道：“这是你连家家事，我现在已经从良了。”
连皎道：“我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在你门口这株桃花开花前，让我三叔不要再出剑就行。”
九山道：“可你三叔说门口的桃花已经十年没开了。”
连皎道：“今年会开！”
九山道：“那若是不开呢？”
连皎眼中极为自信：“今年一定会开。”
九山道：“那我若是拦不住怎么办？”
连皎道：“你就说连家的秋剑不能断根。”
九山笑道：“一品武者想要出剑，我说这个就能管用？”
连皎道：“不管用，但足够让他犹豫，撑到我来。”
九山点了点头道：“那我有什么好处？”
连皎凑近了九山，在他耳边说道：“我能还你一个清白。”
九山心中一紧：“琉璃盏？”
连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不敢回中南，中南八九个州的帮派全都在逮你。”
“岳州的山水盟更是把你的悬红提到了一万两。”
“虽然他们不敢来京城，也不敢去东海，但只要你九山没到武道二品，永远也回不去中南！”
九山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
虽然山水盟没有派什么高手去抓新裁扮演的“九山”，但不代表中南一带的名门帮派不想要琉璃盏。
而且这些名门帮派还和山水盟有盟约。
连皎道：“我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你在中南行窃这么多年，财富肯定不少，而你的许多宝贝，就在中南那些州城中。”
九山又叹了口气道：“你们总认为我是吃进去不吐出来的仓鼠，可谁又知道，中南前些年大雨洪涝，我九山倾尽财富去救民。”
“我在中南干的可都是劫富济贫的事！”
“不然你当那些二，三品高手为何看到我跑了，他们也就不追远了？”
连皎笑意更盛道：“是啊！但我知道，你在中南一定有重宝。”
九山悻悻的点了点头。
连皎道：“你替我看人，我替还你清白！”
九山道：“一言为定！”
连皎道：“玉蝠公子，一诺千金！”
连皎从袖子里拿出袖箭。
九山道：“吓得我，我还以为你手上也是一个铁钩。”
袖箭被放在一旁的桌上。连皎道：“我三叔的铁钩并不可怕，他很久没出手了，更不会对比他弱的人出手。”
“这是连家家传的袖箭，叫玉衡，你好生保管，我家没人用这个，但你哪天若是不想要了，别丢了送人了，记得还回来。”
就散道：“谢谢！”
连皎笑道：“应该的。再见！”
连皎说完话后，转瞬不见，空气中过的冷香味也逐渐消失。
...........
连皎走后，九山抱影无眠，脑海里乱糟糟的，他被连皎勾出了中南的旧事后，心绪就一直安静不下来。
无奈，索性出门，去京城逛逛，吃吃这里的早点。
此刻天空已经露白，九山不太清楚这里的时间换算方法，按照从前世界的时间来说，现在应该是五点左右。
推开别院的门，他和一个中年汉子正对。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苍峦使连去了
连去问道：“你是玉蝠？救了我儿子？”
九山点了点头。
借着天边蒙蒙亮的微光，九山朝连去看去。
连去脸上有很多胡茬，人极为精瘦，双目有神，太阳穴鼓起。
是个狠人！而且还是练硬功的狠人。
九山道：“在苍峦使家住住，不打紧吧？”
连去摇了摇头，往大门走去，突然，他又停下脚步，指了指九山腰间的刀，说道：“你也用刀？”
九山怕连去要和他比试，便摇了摇头道：“不太熟。”
连去冷厉的面目上露出微笑：“那我教你。”
“是把好刀，不能让你埋没了。”
二人来到一处空地，连去刚要抽刀，却突然站着一停。
九山疑惑道：“连大叔...你？”
连去回头看着九山，摸了摸头，笑道：“忘了，今天是我亡妻的忌日，我方才打算去看我妻子的。”
在九山疑惑的眼神中，连去翻墙出户。
九山身后传来轮椅的咯吱声，是连佑。
连佑笑道：“我这二哥有点神叨叨的，他总是记得一些事，却又忘了一些事。”
“但他在捉刀司办案就不会了。”
九山心下暗道：“难怪你们这间屋子的三人能凑到一起，都是性格奇怪之人。”
九山道：“我打算去外面吃点东西，不知连佑大叔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连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有一家面馆，我带你去吧，不知怎么的，从昨天夜里开始，肚子就很饿。”
在九山惊讶的眼中，连佑拖着他的轮椅越过高墙。
落地无声。
九山翻过高墙，对连佑拱了拱手道：“好俊的身法。”
连佑也道：“玉蝠俊骨，果然不俗。”
九山推着连佑，一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