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餐（1/1）

这天，小月一样从昏暗狭小的杂物间醒来，开窗透气时，一阵风带着秋季的凉意钻了进来，让穿着短袖的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依旧有数不清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的双手，因为每天长时间地泡在水里洗碗，已经出现了关节疼痛。有次她向花婶提起，花婶轻描淡写地说：“你这是没吃过苦啊，才干这一点活儿就开始这里疼那里疼的，年轻人需要磨练，你再干个几年，习惯了自然就不疼了。”

自从小月来了之后，花婶主要负责收钱，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交给她去做，自己清闲多了。花婶觉得，把小月找过来还是对的，自己干了半辈子，该享享清福了。小月打扫很仔细，经常有顾客称赞店里环境比以前干净多了，待着舒服放心，更愿意光顾了。甚至还有人向花婶称赞小月说：“你招来的这个小姑娘可真能干，手脚利索，做事勤快细心，你可要给她好的待遇，多涨点工资，否则小心被人挖墙脚。”花婶每次都大方地说：“那是当然。”

可是私底下，她从来不提工资的事情，只是偶尔给小月画个大饼吃：“小月啊，你跟着花婶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过几年你年龄再大一些，我给你说个好亲事。”小月听了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农村不上学的女孩儿普遍结婚早，但她觉得，结婚是太遥远的事情。

偶尔，花婶还会说：“小月你知道吗，我待你可不薄，每个月给你2500的工资，还管吃管住，这样的工资你在外面可难找。”言外之意是让小月知道感恩。小月想起上个月的工资，470元钱，她觉得自己好像在给花婶还有父母弟弟当牛做马。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吗？她现在还不敢幻想今天真的有人会给她送合同书，她觉得昨天晚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今天是周六，中午时分，梁子娴和徐悠然一起从肃北街的“学乐思”课外培训机构出来，商量着要去哪里吃午饭。高中内容太难了，很多人都在认真努力地学习，但还是云里雾里的学不明白，所以他们在周末时会额外补课。徐悠然家境优越，是从小就补课补惯了的，高中补课不足为奇。梁子娴中考超常发挥才进了复光一中，学习上自然比其他人更吃力。她家里父母做生意的，经济实力也没有那么强，没有给孩子补课的意识，但梁子娴哭着闹着，说别人都在补课，她不补的话，以后肯定考不上好大学，她父母没办法，也给她在学乐思交了昂贵的学费。

徐悠然说：“去麦当劳怎么样，听说最近出了新品汉堡。”

梁子娴为难地说：“我很想吃，可是囊中羞涩啊，我妈最近给我的零花钱越来越少了。”

徐悠然大方地说：“不用担心，我请你吃。”她的零花钱很多，这点小钱她不在乎，他知道，钱在所有的感情中都是最好的润滑剂。

在去肯德基的路上，徐悠然看到一个往垃圾桶倒垃圾的身影，她拉住梁子娴说：“你看那个女生，是你初中同学柳幸月吗？”

梁子娴顺着她的手望去，确认地点点头：“是的，确实是她。我还以为她在哪个电子厂，没想到在这里打杂。”

“‘媛你美梦’做的那一期民国女孩，最近很火，我觉得就是她。”徐悠然眯起了眼睛，有天放学时，她拿着一道数学题想要和林永乐讨论，林永乐正在看的就是那条素人改造的视频，他还问他：“你知道这个女生在哪个学校吗？”徐悠然抱歉地说不认识。

梁子娴撇撇嘴说：“不会吧，应该就是长得有一点点像吧。”她不愿意承认柳幸月打扮起来能有那么好看。

“我突然不想吃麦当劳了，我们吃牛肉拉面吧。”徐悠然说着便向大娘牛肉面走去。梁子娴因为没有吃上麦当劳而心中失望，但她不敢表现在脸上，乖乖地跟着徐悠然也进了面馆，两人一起找座位坐下。

“老同学，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真是太巧了，来到你家的店了，既然那么有缘分，今天的午餐你可要请我吃啊！”梁子娴一坐下，就把小月招呼过来说道。

小月站在她旁边，静静地说：“你说笑了，这是我打工的地方，不是我家的店，我呀没有资格和权利请你吃饭，每一笔账目老板娘都会亲自记下来的。希望你能理解。

徐悠然拉了拉梁子娴的胳膊，对小月柔声说道：“幸月，子娴是和你开玩笑的，别理她。我们要两碗牛肉拉面，另外加30块钱牛肉。这是钱，先给你。”

小月接过钱，心想，还是徐悠然好说话。

两碗牛肉拉面，一小盘牛肉，很快端上来了，徐悠然只吃了少许拉面，期间让小月给她倒了三次水，她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幸月，我今天口渴厉害，你这么忙我还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小月笑着说没事。在这个小店里，别人都是自助倒水，徐悠然不愿意自己倒，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吧，小月心中这样想。

梁子娴早上起的晚，没吃早饭，肚子比较饿，她一直大口地吸溜拉面，看样子很喜欢吃的样子。看徐悠然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放下了，她不客气地把那一小盘牛肉移过来，和拉面一起吃得干干净净。

徐悠然把水杯移到她面前，示意她喝水，她用商量的口吻说：“子娴，晚上我们也吃拉面吧，我想请其他六位同学一起吃，只是不知道，这家店送不送外卖呢。”

梁子娴把小月叫过来问她可不可以送，小月说：“这个我做不了主，我把老板娘喊过来，你可以跟她说。”

花婶说：“送的地方远不远？晚饭时间我们店里比较忙，如果太远可是不行的。而且你们需要付打包费和配送费。”

徐悠然笑着说：“老板娘您放心，就送到那边的学乐思培训机构，不远的，也就七八百米。配送费和打包费额外付您100可以吗？”我可以现在就付。

花婶听了一口答应，咧嘴笑道：“可以可以，每一碗拉面我多给你们加点牛肉。晚上我一定让我们服务员准时送到。”

晚上，小月用小推车推着八盒拉面，一步步向学乐思走，生怕有汤洒出来，又怕走得太慢，送过去时面已经坨了。小月想，能出去走走也不错，每天忙起来，一天到晚地在面馆打转，都没有时间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只是，路人经常投以好奇的目光，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到了前台，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你是给三楼的睿思班送餐的吧？直接拎上去就行，那几个学生已经在等着了。”

小月小心地一手拎两盒，跑到三楼，找到睿思班，用胳膊肘敲了敲门，开门的人，竟然是林永乐。两个人看着对方，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小月率先反应过来，垂下眼帘，说道：“你们要的拉面我送过来了，请让一下，我放在桌子上。”林永乐下意识地侧开身子。

小月把面放在桌子上，接着说：“下面还有四盒，我去拿。”

徐悠然坐在座位上，温柔地笑笑，说：“好的，辛苦你了。”

小月转身下楼，没有看林永乐。她觉得自己有些丢脸，转念一想，我是凭劳动吃饭，不偷不抢，有什么丢人的？

徐悠然对大家说：“中午我和梁子娴在这家拉面馆吃的拉面，味道还不错，所以晚上特意请大家尝尝。”大家纷纷表示感谢，有两个男生率先拆开包装袋：“太感谢啦，做了一下午题目，饿死我了，我就不客气了。”“是啊，晚上还要做个小测验，我本来打算啃两口面包算了。”

有个眼尖的女生说：“刚才那个女生长得跟‘媛你美梦’里那个民国风女孩好像。”

有个男生翻出手机里保存的女孩变妆前的素颜照片，肯定地说：“就是她，错不了。”

几个人议论开了。“她是哪个学校的啊？怎么谁也不知道。”“我就猜她家庭条件肯定不好，果然，周末别的同学在补课，她却在做兼职。”“她长得真好看，不知道学习成绩怎么样。”

这时候，徐悠然开口了：“等她上来时，大家问她不就好了吗？你说呢子娴，听说你和她初中时很熟。”

“以前也没有多熟，她在拉面馆肯定不是兼职，而是全职。”梁子娴说。

徐悠然悄悄打量林永乐的表情，他脸上有着疑惑和怀疑。于是她接着说：“兴许就是兼职呢，毕竟，这么小的年纪就辍学打工，现在已经很罕见了，只有那些不学习的小混混才会这样。哎呀，奇怪，为什么她还没上来。”

小月在楼下刚打扫完地面，刚刚有个人走路一直看着手机，都没看见地上的推车，结果不小心把小推车撞翻了，有三盒牛肉拉面连汤带面撒了出来。小月欲哭无泪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撞翻推车的男人不高兴地说：“怎么能把面条放在这里呢？我差点都绊倒了，还好是我，要是绊倒了别人，不小心把人烫到了，那你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说完嘟嘟囔囔地走了。

保洁阿姨也走过来埋怨道：“哎呦，我刚拖过地，才坐下来喘口气，这怎么搞的啊。”

小月不停地道歉，拿过扫把和拖布，把地面清理干净，又把扫把和拖布洗干净，这才捧着唯一幸免的那盒牛肉拉面上了楼。她心里很难受，他们还在等着吃面，她需要怎么解释怎么处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