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之殇 （3）（1/1）
金华家园距离星月公寓是有点距离的，它们分属两个区域，一个在老城区，一个在新区。
二十年前的建筑，六层步梯楼房，总共也就十多栋楼房，面朝南前后错落排列着，周围还有别的小区，都是差不多的建筑，街道也不宽阔，各种小店铺开门营业，很多商贩在道边叫卖，一派生活气息。
南宫辞随着尹子亿爬上了四楼，走的不快，就算尹子亿瘦了几斤，也还是近一百八十斤的胖子，爬了两层楼就开始喘了，只好歇歇再爬。
敲门声落下不一会儿，就听见了房内的说话声。
“哦，是子亿来啦！快进来，正好小山也在，我记得你们见过面的。”
颜母打开门时说，话音落下，四个人就面对面站着了！
这个拆二代也就一个普通男人长相，只能用周正这个词形容，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只有那双眼睛透着股贼光，一点儿光明磊落的影子都没有，看着别人时眼珠子来回转悠，很是别扭。
四个人就这么站着，气氛有点复杂，南宫辞感觉到了尹子亿身上的寒气，也看见了他握紧的拳头，于是抢先开了口。
“阿姨好，我是子亿的朋友，叫南宫辞，正好路过就来看看您。”
“哦，你好，请进，小山，你还记得子亿吗？我们以前住过邻居，夕夕还给他补习过英语，他画画的非常好，别站着，都坐，我来切西瓜，天热，吃西瓜降暑。”
颜母进了厨房，房子不大，也就六十多平，屋内陈设尽收眼底，简单、质朴的平常百姓家。
南宫辞向康山点了点头，拉着尹子亿在沙发的左边坐下了，康山也坐下了。
“哦，我想起来了，婚礼上我们见过一面，夕夕生前也总说起你。”
本来就不是很冷静的尹子亿听见康山的最后一句话，顿时两眼充血、浑身骨头咯咯响，他立马站了起来，眼看要冲上去了，颜母端着西瓜出来了，及时解了围。
其实也打不起来，因为有南宫辞在，再说尹子亿从小到大就没有打过架，他也就是气愤而已。
四个人每个人都吃了一块西瓜，聊了点家常，康山就借口离开了，南宫辞这才放心，眼神示意尹子亿进入正题！要不这趟要白跑了。
“阿姨，夕夕姐为什么会自杀呢？哦，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勾起您的伤心回忆，就是我实在想不通，她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听了尹子亿的话，颜母立马红了眼睛，流了会眼泪，才说话。
“夕夕这孩子懂事听话，就是有点太老实了，啥事儿也不和我说，听小山说她在幼儿园工作的不顺利，有家长投诉她，还有她身体太瘦弱，也总怀不上孩子，她就心情郁结，渐渐的就有了抑郁的倾向。半年前她辞职了，我就劝她先养身体也好，她当时也没有说什么，就点头答应了。
出事那天她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当时正在上班，食堂也嘈杂，没有说两句就挂了电话，没成想，那是我们母女最后的通话，我很后悔，天天夜里都能梦到那天的电话，你说我要是和她多说几句，她是不是就不会做傻事了？我的女儿啊就这么没了，留下我这个老婆子活在这世上有啥意思……”
颜母大声哭了起来，尹子亿也跟着抽泣，南宫辞也很心疼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共情是肯定的。
“阿姨您别太伤心了，要保重身体，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
好半天，尹子亿才从悲伤的情绪里抽离。颜母也收了哭声，渐渐平静了下来，南宫辞见此情景只问了一个问题。
“阿姨，您这个女婿人看着不错呀！”
不能问得太直白，只好把话题引到这个人身上。
“是，小山是个好孩子，两年来他对我们夕夕很好，也很照顾我。就是家庭条件好，他也没有正经营生，平时就好打个麻将啥的。和夕夕的感情也很好，这一个月来他总来看我，夕夕的后事处理的也很好，唉，人没了，就啥都没有了。”
是啊，死亡是最可怕的事情！
两个人不多一会儿就离开了，尹子亿给颜母买了很多东西，还加了微信，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做了置顶，一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智能手机用的并不怎么精通。
“没有家暴、没有经济压力、没有感情不合、没有第三者，仅仅因为身体不好有了抑郁倾向，有点牵强吧？你认识颜夕多年，你觉得这个理由成立吗？”
在回家的路上，南宫辞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尹子亿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陷在了回忆里。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记忆里比今年炎热，刚读高中的尹子亿还没有长胖，嘴角的胡子才露头，他初中时的成绩并不理想，高中学起来有些吃力，就利用暑假努力追赶，一楼北卧室的书桌就在窗户旁，他给自己规定每天坐在这里三个小时，效果非常好，就是英语口语不行。
有一天，颜夕站在他的窗户前，笑着说：“我可以帮你补习英语，你的口语很烂”。
那天的阳光照在槐树叶子上，斑斑驳驳洒落在颜夕的身上，青春张扬的笑脸比阳光本身还灿烂。
那一刻，尹子亿深刻的体会了“美好”这个词的含义，也明白了什么叫“怦然心动”。
高考的时候自己的英语考了一百二十分，没有拉后腿，自己才考上了泉城理工大，才和南宫辞做了同学。
“她温婉、聪慧、善良、阳光，她一直积极努力的生活着，人们不都说婚姻等于第二次投胎吗？是婚姻改变了她，是那个康山毁了她，肯定是他，你看他像个好人吗？”
一直到星月公寓楼下，尹子亿才回答南宫辞的问题，而且语气肯定、情绪激动。
南宫辞不置可否，如果能用肉眼看清楚一个人，这个世界还会这么污浊吗？
“时间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如果那张纸条我解读的没有错，颜夕确实是在给你传达消息，那么她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事情足可以毁了她的生活，才导致她轻生的。我们目前没有什么证据，警察也帮不上忙，咱们还是慢慢来吧！”
南宫辞不知道怎么安慰尹子亿，也知道现在劝他放弃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好另寻出路。
“问题肯定出在康山身上，我会盯紧他的。”
南宫辞没有再劝说尹子亿，让他去做吧！这样多少能安抚一下他充满悔意的心情。
折腾了大半天，身心都很累，尤其是心。
晚上直播的时候，有好几个粉丝询问郭嘉的，南宫辞又好一阵心酸，问谁不好，非得问他？
“儿子，情深不寿、过慧易夭，人这辈子别活的太满了，啥事都有正反面，富贵、贫穷都有定数，活在当下、活出自我就是美满的人生。”
这是南宫辞读大学离开家之前，母亲穆燕燕在听了《三国杀》武将台词后，对自己说的话，她认为郭嘉的台词最能贴合他的一生。
最近，南宫辞总能想起母亲大人的言论，年少时觉得大人都好矫情好深沉，也觉得母亲太感性太偏颇，现在觉得还是自己太年轻了，人生的滋味才开始品尝，太多的味道还没有尝到，实在不配谈人生，只能谈谈游戏中的历史人物。
“我的网名是沥血书辞，大家可能猜测是因为我的名字是一个单字辞，所以才起的，其实不是，是因为《三国杀》游戏中郭嘉的一句台词：沥血书辞，以效区区之忠。当年十三岁的我第一听见这句话时，那种贯穿心脏的力量击中了我的五脏六腑，我深深的折服于这种磅礴、视死如归的文字。以至于后来久久不能忘怀，十八岁那年我决定利用互联网做点什么，这才有了现在这个直播号。
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少年已成为了男人，“热血”这个词在慢慢抽离我的生活，但是我依然保持着十足的热情。当然咱们这款游戏的制作者更是可以被视为榜样的，他们赋予了每个人物十分贴切的文字和感情，还有那些引人遐想的故事，只是郭嘉这个人物还是太悲情了些，当然那是在两千年前。
历史永远存在于过去，环境决定了一个人的生命长度与厚度，我们生活在太平盛世，就不要思念郭嘉了，我们还是想想今晚的夜宵吃什么吧！”
其实南宫辞的游戏直播非常的单调，而且是个卡牌类的游戏，不是大型极具刺激类游戏，还要求玩家有足够的耐心和兴趣，最初的直播流量是相当惨状的，后来因为几个大学同学在直播中的互动，就是有关人物背景故事的讨论，才慢慢有了人气。
现在，但凡进来观看直播的人，大多数不是冲着讲解武将技能来的，都是来听南宫辞对人物经历的独到见解的，当然大家还可以打打嘴架、各抒己见，有时候还很欢乐，本来就是个娱乐，大家何必较真儿呢？
三天过去了，南宫辞没有出门去寻找有关颜夕自杀事件的有关情况，他只是在专注自己的生活，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关注着尹子亿的情况。
星期四下午，尹子亿罕见的提前回来了，十来天了，他都是早出晚归的。看样子，他有些颓废。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尹子亿坐到了南宫辞的对面。
“我这个办法不行，康山除了打麻将就是喝酒，其它时间都在家里睡觉，找不到什么。我想咱们还是需要警察帮忙，我有个主意，就是需要你配合。”
南宫辞就知道尹子亿不会放弃，他是一定要知道颜夕为什么轻生的。
“你说说看，我看情况。”
“也不是啥馊主意，想想还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我把我表姐向莞介绍给你吧？你牺牲一下色相，赢得她的芳心，咱们就找她帮忙，比如定位康山的位置、查找一些监控视频、还有问询夕夕姐之前的同事啥的，你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
最近是瘦了点，都能看见下巴了，脖子也有了线条，南宫辞看着尹子亿的眼睛，能看出疲倦来。
“不怎样，何必这么麻烦呢？你就约顿饭，直接把颜夕留给你的纸条给她看，然后把你的猜测告诉向莞不就得了。如果她和咱们的想法一样，哦，就算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一样，她都会调查的。还出卖色相，就咱俩还是算了吧！”
南宫辞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顶多算是一个周正、大气的男人，再说自己是靠才华活着的，不是靠长相。
“嘻嘻，其实你长得还是很帅的，咱们读大学的时候，不也有很多女生追你吗？就隔壁设计学院那帮女生，还拿你当模特，干嘛不自信呢？之所以出这么个主意，是因为我怕我这个表姐，小时候我和她在一个小学，她只比我大一岁，因为生病晚上了一年学，就和我一个班，我那时候又傻又淘气，老师就安排我和她坐同桌，你不知道我天天挨她揍，我打不过她也说不过她，就这样整整被压制了六年才逃脱，我都有心理阴影了，看见她就腿软心虚，尤其她现在还穿一身警服。”
唉，人怎么会如此矛盾呢？有这样的童年，尹子亿情窦初开时居然喜欢姐姐型的，他不应该喜欢小妹妹吗？
最后两个人决定按照南宫辞的想法来做，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去见向莞。
约定的见面时间是周五的中午饭时间，就在兴业分局附近。
向莞今天出外勤，没有穿警服，接到这个多年不见的表弟的电话，着实有点惊讶，局里没啥事儿，可以去见个面，顺便看看这小子长成啥样儿了。
南宫辞和尹子亿早到了十分钟，选了一个四人的包间，尹子亿一直在饭店门口转悠，不知道是焦急还是害怕。
南宫辞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就看见一个高挑的女人走了进来，没有穿警服，比第一面时看着更有活力些。尹子亿迎了上去，南宫辞也走到了跟前。
“呀，真成了个胖子啦！小时候就胖嘟嘟的，小脸捏起来很有手感的，哈哈。”
向莞笑着说，尹子亿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两步，生怕她现在还捏自己的脸。
“向警官你好，我叫南宫辞，是子亿的朋友。”
南宫辞主动介绍自己，也好把尹子亿从小时候的梦魇里拉回来呀！
“你好。”
三个人进了包间，开始点菜，看来那天在警局向莞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南宫辞心里了然。
两位男士展现了绅士风度，菜全部是由向莞点的，在她询问两个男人喜欢吃什么菜时，得到的是“不挑食，点你喜欢的”。
六个菜，三个人，正好，饭菜吃的不快，尹子亿和向莞聊了聊小时候，南宫辞做了个很好的听众。半个小时后，才由南宫辞把话题接过来。
“向警官，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还望成全。”
南宫辞说完话，就把颜夕留下的那些纸条递了过去，然后接着说。
“这是我一位朋友留给我的，我总觉得奇怪，你帮忙看看，看看这些文字里是不是隐藏着什么秘密。哦，不着急，你可以拿回去仔细研究，有消息了通知子亿就行，我俩合住在一起。”
南宫辞临时改变了主意，直接了当的说不一定有好效果，还不如卖个关子，如果向莞也能发现那句话，那么就证明自己的猜想没有错，颜夕的真正目的也就彻底明确了，而且向莞作为一个警察，她肯定更感兴趣颜夕的真正死因，这样她才能更好的来帮忙。
向莞拿过纸条看了看，一时半会没看出什么来，就是觉得排列形式有点意思，表达的意思是绝笔、是最后的遗言，但是为什么不是书信的形式呢？这个纸条也小了点。作为警察，她嗅出了一点点奇怪的味道。
离开饭店前，尹子亿就欲言又止，看着向莞走远，他终于憋不住了。
“你怎么临时变卦了呢？咱们不是说好直接找她帮忙的吗？”
十多年了，尹子亿还是在高估自己在这个表姐心里的地位，人家一个警察干嘛听你安排呢？
“你放心，她会帮你的。”
南宫辞没有多解释，还是先等等吧！现在的掌控权在警察向莞手里。
其实南宫辞还有个想法，他没有明说，如果向莞什么都不能发现，或者一点都不会怀疑，那么她帮不帮忙的都不打紧了。
忙碌了一个星期，啥收获都没有，周末来了，还是先干点别的吧！也好放空一下紧绷的神经。
作为理工男、宅男、没有正经职业的年轻男人，参加聚会是件很奢侈的事情，还都是大学同学，能唤起曾经的花样年华更是件美好的事情。
南宫辞和尹子亿都穿了白色的Ｔ恤，一个搭了件大地色的裤子，一个穿了件黑色的裤子，看着很协调。
大学同学、校友、同乡很多，但是留在泉城的不多，愿意来参加聚会的也不多，因此一个二十人的包间就坐下了所有人，遗憾的是一个女同学都没来。
南宫辞扫视了一眼昔日同窗，多多少少都有了变化，只是他们这些理工男混的也太差了吧？居然一朵鲜花都没有，让他们这些绿叶显得不那么苍翠了都！
没有女同学来，谈论的都是女同学，真是苦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