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咸阳宫荆轲行刺 淮阳城公子拜师(1/1)
雄心勃勃的秦王嬴政见伐韩一举成功,便决心一鼓作气,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这时的赵王迁见近邻韩国已亡,韩王安成了秦王的阶下囚,正急得坐卧不安,偏又天不作美,赵国发生了大地震:村舍夷为平地,人畜伤亡无数,国中一片混乱。趁着赵国遭灾,公元前228年,秦将王翦率军长驱直入,攻进赵都邯郸。走投无路的赵王迁被迫献出地图,向秦军投降。倒是那赵公子嘉还有点骨气,率其宗族几百人逃到了赵的代郡(今河北蔚县一带),自立为代王,与秦继续抗衡。
士气正旺的秦军不肯罢休,立即乘胜追击。不料,在向代地的进军中,遇到了燕军的阻挡。原来这燕国也是西周初年分封的一个诸侯国,战国时七雄之一,其疆域相当于现在河北省北部和辽宁省西端,都城在蓟(今北京城西南隅),后来还以武阳(今河北易县南)为下都。在战国七雄中,燕国和韩国一样,本来就弱小,现在又突然受到秦军的威胁,如何受得了?
国君燕王喜慌忙召集群臣,商议对策,但商议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退敌的好办法来。燕国的太子丹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四处寻访,终于物色到了一个叫作荆轲的勇士。荆轲对太子丹说:“弱小的燕国即使倾全国兵力,也难以抵挡秦军。我考虑再三,若派人潜入秦国,劫持秦王,或能迫使秦军撤退;如果秦王不答应,就把他刺死。这样一来,群龙无首,秦国必乱,秦军也会不战自退。”
“好主意!”太子丹拍手称赞,“可是这样的重任由谁完成啊?”
“如太子不弃,我甘愿冒死前往,不过走时需带两样东西。”
“勇士需要什么,尽管说出。”
荆轲说道:“秦将樊於期刚投奔太子,秦王正在悬赏缉拿。我若能得到樊将军的头,就可骗得秦王的信任,顺利地进入秦宫;另外我还需带上燕国督亢(古地名,在今河北涿州、固安、新城一带)的地图,以献地图为名,就可接近秦王。只要能接近了秦王,事情就好办了。”
那樊於期本是因得罪了秦王才逃到燕国来的,后来他听说秦王诛灭了他的三族,还悬赏缉拿他,正巴不得立刻返回秦国,报仇雪恨。如今听说荆轲要带着他的头去刺杀秦王,代他报仇,正合他的心意。于是对太子丹说:“只要能刺杀秦王,为我报仇,我死而无怨。”说完,便毅然拔刀自刎。
荆轲由助手秦舞阳陪同,怀抱盛着樊於期的头的匣子和督亢的地图,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歌,告别了前来送行的太子丹等人,直奔秦国首都咸阳。
这天,秦都咸阳的王宫外武士林立,戒备森严。秦王嬴政由侍从们簇拥着,登上咸阳宫宝座,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得意神情——他今天要像古代的天子一样,在这里接收燕国的特殊贡品。
荆轲和秦舞阳,一人端着人头匣,一人端着地图匣,一前一后地大步走进宫中。
荆轲弯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奉大王之命,燕王将秦叛臣樊於期斩首,特命小人将樊於期的头带来,请大王过目。”说罢,将匣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展示于大厅。秦王让侍立于两侧的文臣武将上前辨认了一下,得知果然是樊於期的头,神情不由更加得意了。
这时,荆轲又打开秦舞阳端着的匣子,从中取出一卷地图,说道:“为使燕、秦两国和好,燕王决定把督亢之地献于大王。”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把地图打开,并趁机向秦王靠近,做出请秦王看图的样子。秦王也不由自主地伸过头来。正在这时,突然从图中露出一把匕首。还没等秦王醒过味来,荆轲已将匕首抓起,左手同时揪住了秦王的衣袖,举刀就刺。秦王吓了一跳,猛地扯断了袖子,慌忙跑到一根大铜柱的后面。荆轲紧追过去,二人就围着柱子兜开了圈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殿上的大臣一个个都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按照秦国的规定,没有秦王的命令,武士是不许上殿的。现在,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事变,不敢上前。只有一个跟随秦王的侍医夏无且比较机灵,他见情况危险,急忙抡起手里的药箱子,朝荆轲投去。夏无且虽没有击中荆轲,却为秦王的反击赢得了时间。秦王趁机拔出宝剑,砍伤了荆轲的腿,这时殿上殿下的人也都如梦方醒,一拥而上,杀死了荆轲和秦舞阳。
秦王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立即命前线的军队向燕国进军。公元前226年,燕都蓟终于被攻破,燕王喜仓皇逃到辽东,苟延残喘。公元前225年,秦将王翦的儿子王贲又率十万大军,攻破魏都大梁(今河南开封),灭亡了魏国。公元前224年,王翦率六十万大军伐楚,经过两年的相持,终于占领寿春(今安徽寿县),俘虏了楚王负刍,灭亡了楚国。至此,就只剩下东方的齐国了。那齐国位于今天的山东省境内,当时的国君是齐王建。他在位四十多年,不修攻战之备,不助五国攻秦,只怕得罪了秦国。如今其他五国相继灭亡,齐王建才慌了手脚,急忙发兵到西界守卫,可是为时已晚。公元前221年,国都临淄(今山东淄博)终于被秦军攻破。
短短的十年间,秦军像秋风扫落叶一般,灭亡了山东(战国、秦、汉时,通称崤山或华山以东为山东)六国,完成了统一大业。秦国都城咸阳城里张灯结彩,文武百官欢聚一堂,纷纷称颂秦王的功德。已经三十六岁的秦王嬴政踌躇满志,威严地坐在王宫中,对群臣说:“想当初,秦国仅占着西部的边陲之地,靠着先祖的勤勉,才逐步成为令六国不敢仰视的强国。如今,寡人又凭着区区之身,遵奉天意,兴兵诛暴,使得六国的君王都称臣认罪,天下一统,寡人成了唯一的王。但如果继续称作‘王’,那与原先六国的王又有什么区别?又如何能显示我的功业?诸大臣想想,改个什么名号合适呢?”
众大臣一听,齐声赞颂,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廷尉李斯都说:“从前五帝的疆土有千里,外面是侯服、夷服,诸侯有的称臣入贡,有的独立称王,并不把天子放在眼里。天子鞭长莫及,无法控制。今陛下兴义兵,伐无道,诛暴乱,天下太平,政令畅通,这是上古以来未曾有过的功绩,连五帝也望尘莫及。古代有天皇、地皇、泰皇,其中泰皇最为尊贵,臣等冒死呈上‘泰皇’的尊号,泰皇之命称作‘制’,泰皇之令称作‘诏’,而泰皇则自称‘朕’。”
嬴政思考了一下,说:“去掉‘泰’字,留下‘皇’字,再取‘五帝’中的‘帝’字,合起来,就叫‘皇帝’吧,其他皆依你们说的。另外,从今以后废除谥法,我叫始皇帝,我的后代子孙以数目计算,称二世、三世,一直到千千万万世,传到无穷尽。”
名号确定了,从此秦王嬴政便开始称作秦始皇。之后,又规定在皇帝之下设三公、九卿,组成中央政府。这三公是:辅佐皇帝处理全国政务的丞相,协助皇帝掌管全国军队的太尉,负责监察及帮助丞相处理事务的御史大夫。九卿是:掌管宗庙礼仪的奉常,掌管宫廷警卫的郎中令,管理宫廷车马的太仆,掌管皇宫保卫的卫尉,处理民族及外交事务的典客,负责全国司法的廷尉,掌管全国财政税收的治粟内史,管理皇族内部事务的宗正,掌管全国山河湖海及手工业制造的少府。这些官吏均由皇帝任免,概不世袭。
秦始皇宣布废除古代的分封制,将已经实行的郡县制推行到全国,分成三十六郡,设郡守、郡尉及监御史。一郡之内设若干县,万户以上的县设县令,不足万户的设县长;一县之内分若干乡,乡之下有亭、里等。
秦始皇下令重新编订了历法,还统一了全国的文字、货币和度量衡。
为了防止六国贵族利用旧关系组织叛乱,秦始皇下令把天下十二万户豪富迁到咸阳,置于秦人的监督之下;还没收天下的兵器,在咸阳熔化,铸成十二个大铜人,置于咸阳宫中。此外,还制定了严酷的法律,其中的刑罚有流放、在面上刺字、割鼻子、断足、砍头、腰斩等。
且说此时的姬公子,自韩国灭亡之后,仍然住在郑城。由于秦在韩地设置了颍川郡,并将郡治定在阳翟,使本来就不太繁华的郑城,更显得冷清了,消息自然也闭塞了。不少韩国遗老靠着过去积攒的家产,憋在家中,安然度日。姬公子却无心过那种悠闲生活。他时刻在了解秦军的动向,关注时局的变化。为了使得到的消息更及时、更准确,他以经商为名,经常到三四十里外的郡治阳翟去。他仗义疏财、豪爽大度,又机智灵敏、极善言谈,很快就在阳翟结交了不少朋友,有的还是颍川郡的官吏。靠着这些关系,他经常听到从秦国传来的消息。姬公子表面上总是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却感到极为沮丧,因为这些消息,几乎全是有关秦军攻城略地的。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听说秦王被刺了,立刻又兴奋起来。不过由于这是口耳相传,说法难免不同,甚至究竟是真是假也难以确定。他又怀着极大的兴趣,四处探听详情。
“大概这是真的。”姬公子从多人的传言中,得出这样的判断。
“可恨的秦王实在该死,只是不知刺死了没有?”姬公子又在心里嘀咕起来。
“不知这是哪位勇士所为?他是否被抓住了?但愿他能逃脱。”姬公子在为刺客暗暗祈祷。
当他从多方面探听到行刺的确切详情时,不免对行刺失败而深感遗憾:“那么好的机会,怎么没能成功呢?”尽管如此,他对荆轲的壮举还是由衷地敬慕。他又想,那秦宫戒备森严,秦王又一向谨慎,荆轲居然能冒着危险,到了秦王的身边,真是大智大勇了,不由叹道:“义士,真正的义士!”可是自己又能通过什么办法接近秦王呢?
姬公子猜测,义士荆轲一定结交甚广,否则怎么会得到燕太子丹的重用呢?荆轲一定是彪形大汉,身强力壮,有一番功夫,否则他怎么能敢于承担这样的重任呢?看看自己这单薄瘦弱的样子,不免有些丧气,想想自己的交往,也不是十分满意。这时,秦王已灭了六国,统一了天下,做了皇帝,改称秦始皇了。他看到秦始皇下了一道道诏令,公布了一个又一个防止人民造反的措施以及苛刻的法律。起初他很气愤,骂秦始皇是无道暴君,后来他就慢慢平静下来,心想:物极必反,再严酷点才好呢!以天地之大,人口之多,我就不信全都服服帖帖,忍受压迫,总会有与自己志同道合的;自己身体瘦弱,难道不可以像太子丹那样,找个身强力壮的侠客帮忙吗?
姬公子拿定了主意,便去与未来的岳丈及未婚的妻子告别。他以为会受到王司徒的阻拦,不料王司徒听后,向他鼓励道:“好男儿生在世间,就应胸怀大志,济世扶危。古人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在这乱世之秋,你正可出去闯荡一番。只是令尊临终时将你托付于我,而我又膝下无儿,只与小女相依为命,因此你在外千万谨慎。常言道‘自知者英,自胜者雄’,交友切记要懂礼,遇事切记要虚心。”侍立一旁的未婚妻虽然没说一句话,然而那双明亮的大眼中,分明透出无限的不安与忧伤。姬公子听着,不住地朝王司徒点头,又深情地看了看未婚妻,说道:“我会处处小心的,只是你们在家要多多保重。”
姬公子一切准备就绪,正要起程,弟弟突然暴病而亡。他只好草草将弟弟埋葬,然后将家产全部变卖,离开了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郑城。
姬公子朝东南方走了约二百里,来到了陈。这陈就是今天河南省东部的淮阳。
远在夏商时候,中原地区早已开化,而长江中下游还是蛮荒之地。可是到了周朝,长江中下游地区的经济也渐渐发展起来,逐渐强大起来的吴、越两国还一度称霸中原。中原地区与长江中下游地区人们的交往日益频繁,淮水边上的寿春成为这两个地区来往的枢纽,而陈地又是从中原前往寿春的必经之地。陈城市不大,街道也不宽,但街边的店铺鳞次栉比。这里不仅经济繁荣,文化也比较发达,有不少文人儒士在这里办学讲礼。姬公子想,自己来此,是为了寻求义士,除秦复国。这种事不能像儒士那样,挂牌办学,张榜收徒,只能秘密进行,自己也须有个隐身之地;况且父亲在世时,自己虽读过一些书,但因父亲早丧,后来又战乱连年,便无暇顾及读书,和朋友的交往中,已深感自己知识的贫乏,而要图大事,什么天文的、地理的、律法的、历史的,虽不须精通,也应了解个大概。经过反复考虑,姬公子便找了个简陋的馆舍住下,做了一个儒士的学生。
姬公子起早贪黑,专心致志,跟着那位儒士学了不少知识,对当时盛行的儒家、墨家、道家、法家、阴阳家、纵横家等各家学说有了个大概的了解。他觉得孟子的议论语言犀利,善于辩论;庄子的文章汪洋恣肆,想象丰富;荀子的文章气势磅礴,说理透彻;韩非的文章峻峭尖苛,锋芒毕露。姬公子虽然读了不少书,但遗憾的是,没有一本是兵书。他想,读点兵书,学点兵法,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率兵打仗的将军,那该多好啊!不过使他欣慰的是,在学习中,又结识了不少朋友,觅到了不少知音,就连教他的那位先生也成了他的同情者、支持者。
冬去春来,转眼一年过去了。这天,先生把姬公子叫到自己的房中说道:“在我教过的学生中,还没有遇到像你这样聪明刻苦、这样有抱负的。我所懂的,差不多都已讲完了。人生短促,你不必空耗时光了,还是另请高师吧。东夷的仓海有我的一位好友,现在是秦朝一名官吏,人称仓海君,他与你有同样抱负,对你可能有所帮助。”
此时的姬公子也有另拜高师的意思,只是一年来与这位先生朝夕相处,讲礼说道,纵谈国事,志趣相投,不觉有些难舍难离,便跪下叩头道:“一年来,先生倾囊教诲,学生受益匪浅,终生不忘。承蒙恩师指点,学生愿求仓海君指教,待成就了大业,再回报恩师。”
姬公子挥泪告别了先生,背起行装,朝东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