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租房，兼职（1/1）
收了线，燃息撞上了救护车饶有味的目光。
“另一个身份？”救护车问，“你可真有意思！你另一个身份是什么？哪个工厂的工人？”他打量燃息的头颈，目光在每一个零件之间逡巡：“你的声音，是怎么变化的？”
“我可以更直接地告诉你。”燃息第一次当着另一个人的面，装甲翻转变形。褪掉黑红装甲，恢复周身的淡蓝。卸去满身锋芒，露出灯工的本来面貌。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灯工。”灯工伸出手，温和地微笑着。
“我的天啊！……”救护车张口结舌瞪着灯工，CPU轰鸣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这是……谁干的？！”
灯工苦笑：“你猜到了，救护车。是那个医生。所以……你知道我有多害怕陌生医生了！”
救护车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新世界，而且找不到回去的门。“那……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我？你又不怕了？还是说，你已经决定杀掉我？你不要忘了！我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我出事，绝对有人追究！今天满大街的人都看到你死拉着我不放，如果我死了，你可摆脱不了嫌疑。”
“不会不会！我绝对不会加害于你！”灯工赧然，嗯……你向火种源发过誓。我想没人会拿自己的来世开玩笑。很抱歉……我那时候，很难控制我的情绪。”
“好吧好吧好吧！”救护车绕着灯工打量了一圈，走到墙边的一部机器前启动了它，“来这里，我替你仔细检查一下。我不相信你做了这样的大手术，对机体会丝毫没有伤害！”
“我这样已经很多很多年了！我没有感觉到机体有什么不对劲。”虽然这样说，灯工还是走向那部机器。
救护车发现自从改变了相貌，眼前的人完全收敛了煞气，整个人气质变得……普通了许多。他更惊讶于这个军品对自己这陌生人表现出的神奇信任。他绝不是轻信别人的人，那么，他又是如何断定自己会替他保守秘密？——虽然自己真的打算这么做，可他是怎么知道的？“你真的相信火种源有自主意识？它会听得到人们的誓言？它有本事管到我们？”
灯工纠正：“救护车，不是‘它’，是‘祂’。普莱姆斯神一直都在。我的工作，就是凝聚火种胚芽。我，感受得到那些来自火种源之井的力量。”灯工走进救护车指的那部机器，“你看过我的机体，或许就会明白了。”
第二天，灯工从救护车家医疗室的维修床上醒来，他觉得好像这辈子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果然还是有人能分享他的秘密，让他轻松很多。他让救护车发誓，其实并不是真的指望这誓言的约束力。他是在感知救护车发誓时机体的能量波动，从而推断他有几分诚心。结果让他十分意外！他觉得自己实在太幸运了，能遇到救护车这样丝毫没有泄密想法的人。
（救护车：为自己的患者病情保守秘密，是医生的基本道德底线，你瞧不起谁呢！我可是医学院的首席教授！我还是塞博坦医院主任医师，我是塞伯坦医学会成员！哼！╭(╯^╰)╮！）
灯工走出医疗室，看到救护车正坐在桌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喝能量饮料。“早上好啊！救护车！睡得……怎么样？”
——看起来不太好啊？
救护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不好！我一宿都在想你的那些事情！你倒是心宽……”
“所以，你看，知道太多东西，不是好事情。”灯工好心建议，“不如我送你去上班？从这里到铁堡医院直线距离只有二十五塞里，我们最多两塞分就能到。”
救护车急忙摆手：“谢了！不敢领教！”灯工坐到桌边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一罐能量液问：“房东提供早餐吗？”
救护车不耐烦的说：“我不至于那么小气，饿死自己的房客！喏！这边有调味剂。你随意吧！”
灯工开心地笑起来：“非常感谢！不需要调味。”底层工人，没有使用昂贵的调味品的习惯。如果纯度足够，直接注入即可。而救护车桌上这罐的纯度，可不是他平日使用的那些廉价能量液可比的。果然还是蹭饭香啊！他打开自己手臂上的能量泵，拿起能量罐直接注入。
“真是……不懂得享受生活！算了！你……今天还要去角斗场吗？”救护车问。
“晚上去。白天要去图书馆。”
救护车诧异的问：“你特意请假，找人代班，就是为了去图书馆？”
“对。”
“……有什么事吗？找奥利安？”
灯工回答：“嗯，就算是去考试吧！通过了的话，我就能免费办一张借书卡。”随着能量液的注入，整个机体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真好。只有要下场厮杀的时候，灯工才会买这种高纯度能量液使用。
救护车惊讶地问：“免费？难道你不考试的话，花钱就能办一张？据我所知军品没有资格……那个……呃……”
灯工笑：“是的。有人承诺我，花钱也可以办。七天之内，三千万金币。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变卖家产，拼拼凑凑，已经凑了一千多万了。”
救护车一脸看白痴的表情：“你遇到骗子了吧？”他现在对这大家伙一点都兴不起害怕的感觉。这样轻易相信我会保守秘密的笨蛋，被人骗实在太有可能了！
灯工斩钉截铁地回答：“不会。他是奥利安的上司。奥利安也一直全程参与。我相信奥利安不会骗我。”
“奥利安的确不会做诈骗这种事。可……”
救护车震惊地说不出话，半晌，灯工已经决定出发了，他才摇头感叹：“我还以为昨晚知道的，已经是最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没料到，早上这个才是真正的猛料！你考的是什么内容？”
灯工眼睛一亮，急忙走过来问：“你数据线在哪里？”
救护车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甲，迟疑地问：“怎么了？问这个干嘛？”
灯工打开自己胸前的装甲从里面拉出数据线：“我传给你，你帮我看看？今天必须交卷了！”
救护车叫道：“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常识？就为这个我就要和你数据连接？我们还没亲近到那份上吧？”
灯工失望的说：“好吧！我确实没有见过别人这么做。书上也都没有写。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是，对你却根本不是一个事。因为我们阶层不同。在你看来，一张借书卡，可有可无。有的民品的借书卡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是我，却需要搏命换取足够办理的资金。这就是等级之分的差异了。”灯工关上胸甲转身离开。
真是个怪人。
你怎么可能见过？随着文明的进步，人们之间传递消息，现今已经很少使用数据连接了。大多是伴侣间的私密活动时才会用到。虽然战场危急时刻传递情报也会用到，可那也是在绝对信任足够亲近的情况下万不得已，才会对方敞开自己的数据。
救护车看着灯工离去的身影和闭合的门，喃喃道：“你干嘛不直接开口向我借借书卡？我都好久没去图书馆了。——不是！你到底明不明白数据连接的意思？！”
他瞥了一眼被直接注射一空的能量液罐子和被晾在一边的调味品，嫌弃地撇撇嘴。算了！不和他计较！这军品就是个粗人！他那么大岁数都活到机械狗身上了！什么都不懂！
路上，灯工突然接到巴刹发来的文字信息：
“角斗场易主威震天，交易被迫终止，抱歉！”
“好吧！”灯工自语道，“至少还有一天的机会！”虽然失望，但他也没有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巴刹那里。叹了一口气，他继续构思自己的读后感。
很意外，今天钛师傅并没有多说什么，诘问他的主要是奥利安。
年轻人还带着昨日的忿忿不平：“灯工，现在是我代我的主管向你提问。你在文章中说到公平和自由，以及法律的重要性。那么你自己，有多大决心坚持你自己的思想呢？你会坚决遵守法律吗？”参加地下角斗，严格意义上说是法律所不允许的。
“……这些并不是源自我自己的思想。是书里的内容告诉我的。如果别人的观点更圆满，我自然会欣然接受。”
奥利安握紧拳头，看着坐在桌边的灯工：“我是说，如果！如果需要为坚持正确的观点挺身而出呢？”
灯工谨慎地问：“你是指如何‘挺身而出’？”
“如果，需要你为了你的思想，为了你的理想，而战斗呢？”
“为改变社会现状发动战争？……我觉得讨论观点的正确性，是需要敞开心扉坐下来好好谈的，武力可不能解决学术问题。我是一个工人，并不是战士。我只知道，想要修好一架巨大的陈旧机器，提升它的工作效率，需要循序渐进，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可能需要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得有耐心和恒心，不能急。战争相当于把庞大的机器拆散重组。那虽然看起来比千百年的坚持要快很多，可那样做，不但会使机器停滞无法运作，它原本的生产效率都会完全丧失。在这个工位的所有工人，都不能工作。没有工作，就得不到工资，工人的生存得不到保障。在生活无以为继的情况下，他们会做任何事来保证自己不会被饿死。”灯工看了看眼前的两个人：“我知道这里是监察机构，请原谅我只能使用比喻来回答你们的问题。我可不想因此惹上麻烦。”
老人苍老的声音响起：“这并不是学术问题，灯工。这是政治立场问题。历史上的政局变迁，很难像你说的那样平稳过渡，往往会伴随着大大小小的战争。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机器已经被拆了一部分，你怎么办？”
灯工摇头：“我只是一个工人，先生。我是一个底层的工人。虽然我对维修这部庞大的机器有诸多想法，但我既没资格也没本事去左右维修方案。这事太大了！是我想都不敢想的。”
奥利安尖刻地质问：“那你的思想，岂不根本就是一纸空谈？为了换取借书卡的书面文章？以后，如果你需要从别人那里获取什么东西，也会按照别人的要求，做出与此相悖的文章来吗？！你愿意为了赚取足够的钱来换取借书卡，而去角斗场打斗，用虚假的表演来为角斗场骗取观众的赌资。如果告诉你，只要你杀了某人，就可以给你一张借书卡，或是给出更高的价格，你是否也会欣然前往？！”
灯工了然。奥利安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想来，在这年轻人的观念里，配合角斗场暗箱操作，以及胁迫一名有头有脸的医生，都是极其不道德的。
灯工看看桌前的老人，又看看奥利安：“我珍惜每一个我亲手凝聚的火种。不希望它们在我手中熄灭。可是，不得不说，为了某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我可以克服。但是，绝不会由于满足我个人利益。”
奥利安第一次在灯工永远温和稳定的目光中看到了燃息那淡漠的眼神。他的愤怒突然就烟消云散了。自己怎么忘了，灯工，就是燃息。他本就是同一个人。灯工之所以能够做到永远温和稳定，就是因为他经历了领袖更迭政局动荡，以及，太多的悲欢离合。他甚至每天站在死亡率非常高的岗位上，凭借他的稳定和敏锐拉下生命的拉杆。他早已过了自己这样年轻气盛的年纪。他就像……就像钛师傅！因为见得太多，世间诸事，很难再让他的情绪涌起波澜。自己因为失望而愤怒，可是，自己对灯工的期望又是什么？自己又有什么权力要求他？
老人看了一眼年轻人继续问道：“你说的‘迫不得已’，指的是什么呢？你会为什么而战？”
灯工斩钉截铁：“当然是我的朋友们。”
奥利安追问：“你说的‘朋友们’指的是谁？巴刹那种人吗？”
灯工诧异：“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会批准给你一张借书卡。”钛师傅突然出声打断他们之间的凝滞气氛。两人同时惊讶的看过去。
“但是，我要你承诺，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奥利安需要，你都必须无条件帮助他。这个条件，你是否愿意接受？”
灯工立即点头应允。这样很好。考试不能过关早在预料之中。三千万做一个终身保镖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好价钱了！何况并不需要时刻跟随，奥利安也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性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算是找了一个兼职吧！
于是，他答道：“我愿意在有生之年永远无条件支持他帮助他。只要，他这是最后一次向别人泄露我的重要信息。”
奥利安虽然不明白老上司的用意，但是他至少知道这是为自己好。他只是猜测，或许钛师傅已经决定给灯工借书卡了。但是不能平白无故的破坏规则。所以拿这个条件来给自己交个朋友。说到和灯工交朋友，他很是乐意。灯工毫不犹豫地答应永远无条件支持自己，让他很开心。他决定不再生气，以后相处日久，正可以对灯工的不良行为多加规劝。他也觉得自己把别人的秘密就这样轻易说出来，有些抱歉，他诚恳地说：“我保证……我必须就此向你道歉。但是，你放心，钛师傅不会泄露出去的。”
灯工少有的尖刻的反驳：“每个传播消息的人，都是可靠的人。”他看向老人，“请向火种源起誓，为此保密。我不希望被抓去‘配合研究’。像我曾经遭遇过的那样。”
老人说：“我管理塞伯坦所有的信息。从来没有一条出现不当泄露。”
“但是你是为别人工作的。”
“有道理，”老人举起手，“我起誓。”
灯工看向奥利安，后者也学着老人的样子说：“我起誓。我再次为自己的不谨慎道歉。但是我还是认为，钛师傅是完全值得信任的。”
灯工向钛师傅微微一躬，“感谢您的厚赠。借书卡对我这样一个普通工人来说，意义非凡。如果您需要，我会告诉我的朋友们，这是借的奥利安的卡。”
老人露出笑意：“你想得很周到。”
他打开面前桌子的隔层，拿出一张借书卡，说道，“这张卡，价值三千万金币。灯工，请你务必妥善保管。奥利安，带他去登记一下吧！”
灯工郑重上前，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张卡片。他只感觉这小卡片重于千钧。
终于，我也有借书卡了！他打开火种仓护甲，竟是把它插进了护甲的夹层里！
奥利安第一次见到黑暗的火种仓。一颗完全沉寂的熄灭火种！他突然明白灯工为什么给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取名“燃息”。他是希望自己的火种和别人一样燃烧跃动，蓬勃生息吧？
他不忍再看，移开了目光。
钛师傅目送灯工跟着奥利安离开办公室，仿佛卸去伪装，精神矍铄的眼中露出杂糅了欣慰和悲哀的疲惫情绪。
总算交出去了！这次不会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