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反差(1/1)
下定决心的殷朔周身气息有了微弱的变化,原先外扩的威势逐渐敛起,似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一举中的。面色和眼神越发幽深,似要将所有情绪都掩埋起来。
唯有看向温予舒时,那双邃密的眼睛才透出脉脉的温柔。
温予舒醒来时,便看到这样的殷朔,他多了些更深邃的欲望与沉重,似乎只过了半晌便换了个人一般。
温予舒便慢慢坐了起来,将自己布满汗液的手掌包裹住他握紧的右拳,问道:“殿下怎么了?”
殷朔没想到温予舒如此敏锐。他张开拳头反手握住那只湿热的掌心,沉声道:“无事,不过是想到道阻且长,日后更需慎重,便觉得应当有所改变。”
温予舒安慰:“道阻且长,行将方至,殿下且宽心,路都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殷朔点点头,不过他还是沉稳许多,那身张扬之气藏锋敛锷般归拢。
殷朔不再关注自身,探手又从梨花木抽屉中拿出活血化瘀的药油,边揉温予舒膝盖边闷闷道:“以后若是有什么伤,别再瞒着我了,要不然我又得埋怨自己好久。”
温予舒其实不觉得这些跪痕有多严重,走路时忍忍便过去了,但看殷朔十分在意,赶忙回:“以后再不会隐瞒殿下了。”
殷朔这才满意,将药油揉了很久,直到它们渐渐被膝盖吸收得差不多才停了下来。
“这几日就在床上歇息吧,走动得多,膝盖就不易好。若是要写曲,我就搬个低榻来。”
温予舒点头称好。
殷朔了了这事,又看温予舒的黑衣因为汗紧紧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便从衣柜中拿了白色寝衣。
“是按你的尺寸订的,还没来得送到你那里,先换上吧。”
殷朔说罢就要动手帮温予舒换上,手按上胸膛时候,温予舒的耳尖又红了几分。
殷朔因为思虑深沉而闷闷不乐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调笑道:“予舒日日都是我来换药的,怎么还这么羞涩。”
温予舒却不理,只是将头撇向床里里,不去看他。
殷朔知道他面薄,不再逗他,但是左肩伤口由着他去剥必定会再撕开,当下小心翼翼地揭下衣衫。
伤口只因白日握笔微微有些出血,殷朔松了口气,给他涂上药粉,怕人着凉,便将寝衣披上。
温予舒发了一身汗,倒真好了不少,身上也有些力气,便没有躺下,轻轻靠在雕刻着暗金色福禄祥纹的床边栏杆处。
他白色的寝衣凌乱地披在身上,隐约露出冰清澄莹的肌肤,透出绝美的脆弱感。
但是他腹部用力时却能看到肌肉紧紧地收缩,与纱制寝衣贴在一起,勾勒出清晰的腹肌轮廓。
温予舒虽然削肩细腰,身轻骨秀,但毕竟常年骑射练武,看似清癯却自有膂力。
这让殷朔想起了早年养着的白貂。
白貂虽然看似温顺,但却行动敏捷,能够捕杀比自己大好几倍的野兔,是极凶猛擅战的猎人。
就像温予舒。
他虽然看似孱弱纤柔,但内里却一定骁勇如鹰,那层薄薄的腹肌必定有极强的爆发力,绝不是无用的饭囊衣架。
毕竟他曾一袭军装勃然英发,意气飞扬气冲霄汉,纵然狼烟已灭,故人长绝,但他依旧是那个正气凛然、清风峻节的少年将军。
两种极致的反差,如水与火,如宵与壤,判若天渊,迥然不同,让殷朔心中涌出无限感慨。
殷朔目不转睛地盯着温予舒的胸膛出神,温予舒奇怪地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因调整姿势而衣衫不整,赶忙整理好半露的寝衣,脸颊上飞起一抹淡淡的红,竟让苍白的面容显出些健康的气色,更衬得此刻皎若云月的容颜。
殷朔轻咳一声,“予舒知道吗?白日那两首曲子竟惹来整个太常寺围观。”
他转移注意力,试图让温予舒忘记色欲熏心的自己。温予舒果然被吸引,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
殷朔用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语气说:“太常寺卿宁天石,那个古板的老头,他一开始还很不屑,结果看完第一曲就完全变了态度,求着问我是何人补遗,还把太常寺一群人都叫出来围观。
“一会称赞字如蛟龙,飘逸非凡,一会又夸起曲子,说有钧天广乐之势,梧凤栖鸣之德。一群人连连相拜,希望我能引见一二。”
殷朔满脸都是得意,仿佛是他写成的一般。
温予舒听着他夸张的语气,眼里都带着笑意。
他知道这两首曲子一定会得到不小的赞誉,毕竟老师也曾对他音乐上的天赋惊叹不已。
殷朔也夸赞道:“予舒曲子写得这般好,书法也俊秀飘逸自成一家,琴棋书画只怕样样熟谙,无所不晓。”
温予舒摇摇头:“殿下过誉了。我琴棋尚可,唯有一门画差些火候。”
殷朔挑下眉毛,竟想不到还有温予舒学艺不精的东西,当下带着好奇去听。
“幼时作画,老师便说我画功尚可,唯有画意太过苍凉,即便是郁郁竹节都带着弥蒙茫茫之色。后来几经教导仍不得其方,就作罢不再去学。因而作画上,我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殷朔这才了然。
作画一流最看中写意二字,画随意动,心随意转,方可称大家之作。
不过殷朔也对作画不甚感兴趣,二人在这方面还略有相似。
他便提及自己:“予舒原和我都在作画上天赋不佳。幼时母亲教我画荷,磋磨我两月,等荷花都凋了我也没画成一幅像样的。那时我便知道与丹青无缘了。”
温予舒笑道:“殿下还有这般无奈的经历。”
“要说无奈,我还真不少,小时候没少被母亲逼着学……”
两人相谈盛欢,眼见温予舒状态越来越好,脸上笑容可掬,唇色也恢复不少,却不想院外忽然喧嚣,依稀听到“走水了”“走水了”的惊呼,两人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