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没关系,不喜欢他了就行(1/1)
褚鞅本打算陪褚平河回家住几天,等到元宵后复工了再回来,东西都收拾好了,结果被佟长平大手一挥,连人带行李赶下车,毫不留情地扔在了车尾气里。
“你要真为你爸好,就别跟回家去,让他自个儿冷静冷静。”
这话要搁以前,褚鞅一定会问他有什么好冷静的,可是现在,他张张嘴,却想不出一句可以反驳佟长平的话。
确实要冷静,不过不是褚平河,而是他。
物业最近在检修电梯,刚才下楼的时候正遇到楼上一大家,一拨人被迫分成了两波。
褚鞅拿了车钥匙,先扶着褚平河到停车场安置,陈渊则和佟家夫妇一道,等下一趟。褚鞅不知道在等待的时间里,那个被他强行掐断的话题是否有被再度提起。
一想到那番荒唐的结论有可能已经传到了另一个当事人耳朵里,他的头皮就一阵发紧,心跳突突加快,恨不得原地消失。
陈渊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褚鞅余光感受到他的注视,不敢回头。两人并肩往回走的时候,他也是生硬地梗着脖子往前,尽量使自己不表现出任何异常。
下午四点半,四下寂静,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冷调的白炽灯照在灰白的墙上,视觉上寒意更浓。
考虑到穿太厚开车累赘,褚鞅专门挑了件轻薄的外套,领不高,拉链还潇洒的敞着,瞧着休闲轻松,结果往这天然冰窖里一站,俨然一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二傻子。
陈渊注意到他吸鼻子的小动作,脚下挪了挪,想要做点什么,腿却撞上了横在两人中间的行李箱。
咚。
不大不小的声响,在封闭环境跌荡出回音,蔓延在两人的沉默被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褚鞅终于循声看过去,焦点还是避开了人,落在箱子上。
“今天电梯有点慢。”他把行李箱往自己这边拽了拽,说完这句废话又把头转了回去。
“嗯,因为今天检修。”陈渊回应他。
也是句没什么用的废话。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褚鞅心里更没底,越想越觉得佟长平肯定把他给卖了,还是添油加醋的那种,因为陈渊看起来和平时很不一样,有点……过于安静了。
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褚鞅代入了一下自己,觉得不排除这个可能。任凭是谁听到那样的事,都会觉得奇怪,就连他这个所谓的当事人,在听到他爸说出那番惊世骇俗的发言时,都愣了足足十几秒没回过神来。
就是愣的那十几秒,让他失去了为自己辩驳的机会,被坐实了和佟嘉莹一起欺上瞒下的“罪名”。
褚鞅现在满脑子都是快点回家,躲起来,陈渊不问他就不说,反正都是莫须有的事,他主动去解释反倒显得真有点什么。偏偏那电梯故意跟他作对,他越着急,那数字越是变化缓慢,最后更是直接停在27楼,不走了。
褚鞅揣着兜,垂眼瞪着显示屏上红色的数字,默默在心里发作了一番对此种自私行为的声讨,末了,一口气叹了出来,声音还不小,带了点无奈又无语的怨气,引得陈渊看过来,盯半晌问了句:“你冷吗?”
褚鞅想也没想,摇头:“不冷。”
才怪。
他冷得骨头都快打架了。
不知是紧张不安的情绪作祟,还是这地下一层的温度确实骇人,褚鞅从站在电梯口开始,就总觉得旁边不时有阴风吹过来,卑劣地往他脖子里钻,叫人防不胜防。
陈渊就在旁边看着,他实在没好意思表现得太畏寒,本来之前在医院抱着人哭就够丢人了,褚鞅不想自己再给他留下弱不经风的印象。
况且,若是佟长平真说了那些,陈渊现在指不定多烦他。
烦?
褚鞅低了点头,余光偷摸着往旁边瞥了一眼,陈渊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难怪说出口的话也没什么感情,这可不就是烦了吗。
以往他要是不舒服,他这国民好室友早就嘘寒问暖,对他百般照顾了,那会像现在一样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如此一对比,褚鞅更加坚定自己的猜测,佟长平百分之九十是给他扣锅了。
“你……”他有点憋不住,想把话说开,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总不能直接把褚平河的话转述过去,说“我爸怀疑我和你搞基,你别信”吧。这么直白的话,褚鞅说不出口,陈渊也未必能接受。
话头突兀地停下,陈渊等了会儿没等到下文,把自己要说的先说了:“27楼在搬家,可能有点慢,我们先去楼梯间吧。”
说完便抬腿把行李箱拨到了边上,靠着另一侧墙。
褚鞅还在为他话语间透露出的“没大没小”犯疑,小臂一紧,陈渊已经握住了他胳膊,一手推门,一手拉着他,进了楼梯间。
声控灯应声亮起,却没起到多少照明的作用,四周还是一片混沌,只勉强能看清人影。
“怎么穿这么少?”捏在他手上的力松了点,却没有放开。陈渊隔着昏朦朦的光看他,眉头微微拧起,语气里竟然带了丝责备。
褚鞅不习惯他这样的态度,往回抽了抽手,说:“我没想到他们临时改主意。”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解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手还被抓着,陈渊的动作和态度都很反常,尤其是在这么个光线不足的暧昧环境里,两人间这种没缘由的对峙让褚鞅感到别扭。
“松开。”他挣扎了一下,还是徒劳。
陈渊紧了紧手上的力,往他跟前跨了半步,两人并不明显的身高差被陡然放大,陌生的压迫感向着褚鞅袭来,他下意识呼吸一滞,往后抵上了墙壁。
“哥。”陈渊垂眸,喊他。
“啊?”
褚鞅条件反射地应声,愣了两秒忽然想起,这好像是陈渊今天第二次叫他这个称呼。第一次是在早上刚起床的时候,陈渊招呼他去洗漱,和平时一样极为自然的就说出了这个“口头禅”。
再之后……就再没这么喊过他。
倒不是他迂腐,在意这些年龄带来的礼节,实在是变化太过明显,即便他当时没有反应过来,也在习惯驱使下,缓慢地捕捉到了这丝变化,不然也不会觉得奇怪。
褚鞅没来得及去问他为什么,就又听到那声音问:“你知道嘉莹姐喜欢女生?”
“……知道。”看来佟长平不只卖他,还顺带把女儿也给卖了,褚鞅在心里吐槽,这是什么买一送一的八卦满赠活动吗,怎么一个私事还要搞捆绑,又不是售卖周边……
“所以,你们是故意假扮情侣,一起骗叔叔阿姨?”
褚鞅想反驳他,这不叫骗,这叫缓兵之计。可仔细一想,这跟骗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他点头:“嗯。”
“那……如果嘉莹姐没有出柜,你们会结婚吗?”陈渊问。
“不会。”这个假设根本不可能,他怎么会和佟嘉莹结婚?褚鞅觉得他这脑洞开得过大,都有点像玩笑了。“你在想什么?”
陈渊没回答,又问:“那你会因为禾豆,而跟叔叔坦白吗?”
“关禾豆什么事?”看来不对劲的不只说话习惯,褚鞅想,他这小室友今天是一整个人都出了问题,竟然比他爸都还操心他的婚姻大事。
这有什么好操心的?
褚鞅因他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热切感到不爽。就算佟长平真把那些话说出去,也不必就因此着急着把他往外推吧。搞得就像他是一锅烧开的浆糊,沾上了就脱不掉似的。
褚鞅沉下声音,反问他:“你到底想问什么?”
陈渊明显被他生冷的态度吓到,愣了愣,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没之前那么咄咄逼人。
“你难道不是因为禾豆才出柜的吗?”
“什么?”
褚鞅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渊看着他,又很认真地问了遍:“你不是因为喜欢禾豆,所以才向叔叔出柜的吗?”
是个鬼!
褚鞅彻底无语:“你从哪里听来的?”
陈渊说:“佟叔叔说的,说你爸已经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佟长平的原话是——“小鞅的事,老褚也知道了。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不服管,我们也管不了。嘉莹也好,你和小鞅也好,只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佟长平指意不明,陈渊也故意把话说得含糊,就为了从褚鞅嘴里听到个确切的答复。他直觉褚鞅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因而存了点不坦荡的小心思。
果然……
“首先,我不喜欢禾豆,其次……”
“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他吗?”陈渊穷追不舍。
“……反正现在不喜欢了。”褚鞅心累得叹了口气,觉得脑仁发疼。“其次,我没有出柜。”
出柜是褚平河单方面下的结论,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叔叔怎么知道你喜欢男的?”
这问题褚鞅没法答,因为褚平河的根据是——陈渊对他太好,他太依赖陈渊,他俩形影不离,他俩睡一起。
随便哪一条,褚鞅都说不出口,更不用说他爸还瘪着嘴嫌弃地吐槽他俩没羞没臊,开着门发出怪音。
褚鞅在褚平河面前解释不清楚,在陈渊面前更没脸复述,最离谱的是,除了没羞没臊不检点那条,其它的居然都是事实。
“谁跟你说我喜欢男的了?”褚鞅咬咬牙,想到中止的鸽子协议,瞬间底气十足。“我不喜欢禾豆,也不喜欢男的。”
这个回答显然出乎陈渊意料,对面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声控灯暗下来,视野里更加朦胧,也就是仗着这个黑漆漆的氛围,褚鞅才敢一本正经地胡言乱语,但凡光线再亮一点,陈渊就能看到他飘忽的眼神在空气中漫无目的的打转。
“哦,这样啊。”
良久,褚鞅听到他莫名松了口气,然后松开了抓在他胳膊上的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没关系,不喜欢他了就行。”
褚鞅:“?”
什么叫……不喜欢他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