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地球（1/1）

共和256年南京时间3月25日。

距地表约四百公里高度处，共同意志号空间站。

“请先生放松心情，小口呼吸。”

柔和的男声在冰冷的舱壁间响起，李佳然知道，这是空间站人工智能的仿真人声在引导她适应太空服内的供氧环境，但是类似的情景在过去的试验中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李佳然不由得小声嘀咕：“洪大师我知道是你，你别装。”

“李佳然你说什么？因为空间站旋转部刚好遮挡了，刚刚的信号有点不好。”对讲机里传来洪一生的问询声。

李佳然暗道不好，是人工智能识别到了在档案空间站乘客的姓名，所以自动接通了通讯频道。

“啊，没什么，只是想知道你那里仪器准备好了没。”

“一切正常，你也不要紧张，现在舱外行走的安全保障已经非常全面了，你一会儿只要听指示行动就行。”

就连声音都很像，这回李佳然并没有说出声。

这时面罩边框上亮起了绿色的符号，李佳然知道这是密闭性检查完好的信号，于是她启动了出舱程序。

舱体内的空气被迅速回收了，李佳然是根据舱壁屏幕上显示的舱内氧含量判断这一点的。旋即出舱口的舱门被智能程序在无声之中打开，漆黑无光的太空出现在了李佳然面前，如同噬人的深渊。

尽管还没有离开舱体，李佳然却在一片安静中感到自己的精神已经脱离空间站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宇宙，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这时候，清凉的感觉突然拂过李佳然的面庞，人工智能柔和而又平静的声音在面罩中响起：“检测到您状态不佳，所以自动调整了供氧的温度，希望能帮上您。”

紧接着是同伴的声音：“我是易允，我们一直都在。”

“什么啊，不会以为我忘了第一次试验是谁把我丢下了吧。”李佳然放松了些，然后呛了易允一下。

“哈哈，你看，这种小事怎么一直记到现在。”

李佳然没有再理会易允，而是操作着安全缆绳开始伸长，并关闭了足部磁力。

她飘浮了起来。

在过去几个月里，易允小组成功完成了人观察下对于特定微观粒子的浮现以及简单多分子有机物的浮现，这些进展让南京大学加大了对于易允组的物资支持。也是因为南大深知过多权威指导的介入反而会对这种在未知领域的探索造成负面影响，所以研究的主导权一直在易允等人手上。

与此同时，陈卓然组对于此前计算机浮现失败的原因也有了猜想，起初他们认为是计算机会将记录的结果转换成半导体之间的电信号，再转换成人能够理解的形式，这一过程实际上将观察的联系中断了，不过艾思冉传来的粒子对撞失败实验记录却否决了这一猜想。于是他们之后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尽管氢气是最简单的物质之一，但是其气体形态的扩散过程实际上蕴含着大量气体运动的信息，以目前计算机的能力并不能有效模拟记录这一过程，所以计算机浮现失败了。

之后易允小组对宏观物体人为观测浮现的毫无进展上似乎也印证了这一个猜想。

于是春节过后，浮现研究组决定尝试更多的组合观测来控制浮现。于是南京大学要到了下一轮太空科研人员的部分名额，并在短期的适应性训练后将易允等人送上了共同意志号空间科研站。

与使命号空间站不同，共同意志号是一个专用于科研的太空站。联盟花费了巨额运力在太空组装出了供科研临时乘客生活的旋转人造重力区。

从远处看，共同意志号就像一个局部旋转的巨大轮形纺锤，高度强化的透明结构被安装在了人造重力区的走廊里，其设计意图似乎是通过星空激发科研人员的探索欲与灵感，不过突发的沉没灾难却让这一别出心裁的设计白费了。

李佳然已经完全飞出了静止部的船舱，她时不时切出太空服后置摄像头的视角以确认安全缆绳的完好。

“对了，空间站的值班人员说他们在舱外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用于庆祝你的第一次太空漫步，你出舱之后转身抬头应该就能看到。”对讲机里传出了易允的声音。

李佳然回头看去，首先最显眼的就是视野里侧前方的巨大蓝色星球。她看到挪威那独特的海岸线正逐渐沉入夜幕，团簇的金色灯光在夜半球以网状连接，编织着人类文明的脉络。

然后她看到了易允所说的礼物，那是一个地球仪，被装在了五面都是玻璃的透明盒子里，底部的磁吸装置将盒子牢牢地固定在空间站的外壁上。

地球仪并不像传统地球仪那样充满了标注与国界线，相反它和李佳然此时见到的真正地球几乎别无二致，李佳然猜想其中也许运用了全息技术。它甚至还原了此时环绕在地球赤道之上的补画匠，只不过地球仪上的白环实际上是固定球体的支架。

最令人惊奇的是，盒子里的地球仪正和此时真正的地球保持着相同的角度，李佳然似乎隐约看到它在缓缓地自转。

“地球仪，一个巧妙的礼物，我有个想法，你不如将地球仪取出来放在空中，然后用你胸前的摄像机给地球仪，空间站和地球拍张合照，我会将这张合照摆在我们实验室黑板的上边。”

李佳然打开盒子，并取出了地球仪，地球仪飘浮在空中缓缓地旋转，与真正的地球遥相呼应。

在仔细观察之下，李佳然辨别出了那些黑色的锚，黑色从深空之中连接至地球表面，就好像宇宙伸出黑色的触须在环抱着这个人类唯一的世界。

看着被黑暗环抱着的地球，她的内心突然生出了一种浓浓的孤独感。

“在太空里根本就看不见国境线啊。”她说。

“李佳然。”对讲机里，易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知道吗，你眼前的地球仪是人类浮现出的第一个宏观物体，而浮现者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