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华盛顿(1/1)
西元1800年10月25日,巴黎时间下午五时许。
凡尔赛宫,一座镶嵌在巴黎南郊的红宝石,每时每刻都吸引着权力的飞蛾,盘旋于华丽的壁画与冷峻的大理石间。一年多前,这座宫殿迎来了她新的主人。
此时的会议厅中只有一张桌子,窗外流入的红光戏耍在大理石长桌侧面宝石表面的凹凸之间,而桌面的正中,编织着法兰西三色国旗花纹的长条桌布整齐地摆放着,从桌子的这一头延伸至那头,就像法兰西悠长的历史,此时,坐在那悠长历史顶端的是一个并不十分高挺的青年,但是在法兰西人的评价中,他坐在皇帝的位置上,就像一座优雅而孤独的山峰,他的眼神深邃悠远,就像聆听着历史剧变风雨咆哮的大海,而他的背影,则铸就着一个伟大欧陆帝国的权威。
法国人称呼他为皇帝,拿破仑·波拿巴。
拿破仑倚坐在华丽的皮椅上,就像等待着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般惬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宫殿内厚重的窗帘拨弄着夕阳。
但是此刻,门打开了,扰动着的气流将窗帘掀起,阳光铺满了华丽的地毯。
护卫们从门口进来,然后让开了身位,于是拿破仑看到了那人。
那人被不列颠人称呼为“本世纪最大的恐怖分子”,当然,现在称为“上世纪”或许会更为贴切。而在法兰西人眼中,那人是欠整个法国一大笔钱的躲债鬼。
他叫乔治·华盛顿。
老迈的华盛顿,他的身影在皇帝护卫的包围中显得格外孤独,就像一棵在暴风雨中挣扎生存的龙舌兰,他的根须深深地扎在东北美洲的夹缝里,哪怕那里只剩下戈壁和绝望。而拿破仑,那时的他正如同初升的太阳,年轻、炽热、充满着无尽的野心和力量。
一个皇帝,一个“恐怖分子”,两个世界在这里交汇。华盛顿脱下了他那沾着渔船咸腥气息的斗篷,露出了一张被风霜侵蚀但依然坚毅的脸,引人瞩目的是他的右眼,在那里,人类的血肉被机械取代了,冰冷的眼窝中泛着红色的光,并非红外摄像头,而是义体排异反应引发炎症而渗出的血渍。拿破仑则坐在那儿,他的目光如同刀剑一般锋利,却又掩藏着对未知的好奇。
“向您致敬,皇帝陛下。”华盛顿费劲地弯下腰,向拿破仑表示着敬意,所幸拿破仑在改革中取消了昔日的大多数贵族礼仪,让这个自由的斗士在行礼的过程中不至于太过难堪。
“华盛顿将军,听说你的身体不太好,请坐下谈吧。”拿破仑回想起了去年的一些传言,当时不列颠的报纸上大片刊登着华盛顿患肺炎去世的消息,不禁让拿破仑感叹一个时代的终结。从某种意义上讲,拿破仑或许应当感谢华盛顿,如果不是独立战争的泥潭拖垮了法国的财政,拿破仑的兵变夺权断然不会如此顺利。
“现在好多了,得感谢当初头部支撑义体植入的时候带走的那些抗生素,我一直没舍得用,没想到最后救了我一命。”华盛顿没有拒绝拿破仑的好意,拉开椅子坐在了拿破仑的对面。会议桌的长度让华盛顿那虚弱的英语发言传到拿破仑的位置时已经失去了足够的力度,两人是通过同声传译进行交谈的。
华盛顿对人类义体植入技术描述的从容打破了拿破仑对他的一些刻板印象,保持人类肉体天然性的自由一直是华盛顿在独立宣言中论述的重要部分,因此拿破仑以为他会对这一技术深恶痛绝。
在殖民地争夺之争中,不列颠的入场相较于西班牙等国过于晚了,当五月花号的船舷靠在美洲东岸时,西葡两国的领地已经遍布了南美,北美的大片土地则簇拥于明帝国皇帝的旗帜之下。而当欧洲各国准备瓜分非洲那大片“无主之地”时,联盟的保护国协议又将欧洲扩张的脚步扼止在了西非海岸与南非。
因此,对于不列颠人而言,东北美洲是他们少有的广阔海外领土之一,在这一背景下,不列颠人对于东北美洲的建设可谓是尽心尽力。
当然,既然投入的如此之多,不列颠本土对于东北美洲的产出自然也是取之尽锱铢。为了更好的经营这片土地,不列颠人成立了东美洲公司以主管东北美洲区域的生产与贸易。后来,随着君主立宪在不列颠的初步确立,资产阶级在不列颠的政治舞台上掌握的声音越来越大,在这一过程中,东美洲公司也趁势获取了地区的税收权与治理权,甚至建立了私军。一个全球性的商业帝国自此横据于东美洲,在当地拥有了超出不列颠政府的影响力,成为了事实上的当地统治机构。
于是,一个赛博朋克式的社会结构在东北美洲建立了起来,并反过来与不列颠本土政府的各阶层形成着利益联盟。资本的集团以高效的方式榨取着东北美殖民地从粮食、木材到石油等一切原材料,让这片土地在不到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就几乎完全荒漠化。当原材料生产不再高效,东美洲公司又联合本土将高污染的工业区向该地区进行转移,并在荒漠与垃圾堆的夹缝中建立起了工业城市以及集成农场。而随着工业迁移,大批不列颠穷人不得不移民到这片土地,成为了这片城镇化率超过95%的超级工业区中的一个小分子。
到了十八世纪中后期,穷人们更是不得不自发地进行义体植入才能谋取一份适宜人类生存的工作或是在流水生产中拥有足够的效率来养活一家人。
因此,反抗者出现了,华盛顿便是领头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