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黑风高夜（下）（1/1）

“是帝江！”承华喝道。

那人正是万年前带领巫族祸乱三界的祖巫之一帝江。

自被击败后，侥幸未死的几名祖巫便销声匿迹了，天界虽然从未停止过对他们的搜寻，却再无什么音讯，没想到这些人胆子如此之大，竟敢重返天宫。

帝江显然早就确认好了目标，直冲飞向殿中宝顶的鹏鸟而去，那鸟喙衔着的星盘不是别物，正是关乎三界安危的河洛之书天界卷。

“执铭，莫要让他拿到河洛之书！”承华对手执长戟追进殿中的人高声道，又朝老君吩咐，“速去让各殿仙官前来护书！”

老君点头，不敢耽搁，闪身而出，可此时整个天宫却突然暴起冲天的火光、喊杀声不绝于耳，显然对方早有预谋，四处袭扰，拖住了各方神将。

头顶上方传来帝江的几声阴笑：“现在才叫人来护书，只怕已经晚了哦，天帝陛下。”他将鹏鸟的脖颈抓在手中，方一使力，便传来骨头碎裂的声响，那星盘从鸟喙中脱落，掉进了他的掌中。

不过东西才刚到手，帝江就觉察到背后有恶风逼近，他没想到对方追过来的这般快，眼见戟刃已经快顶到后心，他无法脱身，只得先转过身和来人应战。

手持长戟的执铭真君虽成仙只有千年，但对于当年三界之中，赫赫有名的战将帝江，那是早有耳闻的。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比起为其威名震吓，执铭竟升起一股誓要和他分个高下斗志来，于是将自己劈山震海的神力全部加诸在手中的长戟上，招招舞动生风，式式向着要害。

殿外传来喧天的喊杀声，承华透过窗子放眼望去，只见暗夜之中，灵力相抗，宝器相击，纷繁一片，混乱一团。他双眉紧皱，手掐指诀，登时指尖金光大盛，虚空画出一道符箓，大喝一声：“关！”

金光伴着他洪钟般的声音一波波地散发出去，随即传来天门关闭的沉闷声响，承华唤出自己的神剑屠巫，纵身加入到对战帝江的战斗之中。

这场激战直打到第二日天明方才落幕，共诛杀巫族余孽十余人，而天宫方面，仙官、仙娥、童子全部算上，折损了近八百人，河洛的天界卷不知所踪，天帝负伤，无论众仙是否愿意承认，天宫经此一战已是颜面扫地，丢尽了人。

此刻的凌云宝殿静默无声，内外殿壁廊柱上深深浅浅的刀痕戟创历历在目，显示出昨晚激战的惨烈。殿中宝顶残破不堪，那是帝江逃脱的地方，丝丝缕缕的日光透射进来，散落在上首天帝与下首并列两班的文武仙官之间，无比的刺目。

“报！”殿门外的通报声打破了这份沉寂。

门扉对开，一名甲胄染血、腰跨佩刀的独目将领进入殿中，单膝下跪。

“何事？”承华问道。

“陛下，东海派出将士千余人前来护卫天宫，如今已经到天门外了，是否准其进入？”

此话一出，殿中便有了些许私语之声，原是这东海与天宫的关系实在一言难尽，有些事情双方不必言明，保持着若即若离，便也相安无事近万年。如今巫族余孽妄图重蹈当年的行径，连人皇那边都保住了人界卷不丢，天宫却抵御得如此不力，东海前来援助护卫，这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天门开与不开却是个问题。

未等天帝发话，武将这边的东方将军就出言道：“陛下，此时帝江尚未寻得，切不可轻易开启天门，以防他趁虚携书出逃啊。”武将中的不少人也是这个想法，纷纷点头称是。

而他话音刚落，又有人说道：“陛下，臣认为当将东海之兵放进宫来，以帝江之勇，天门开与不开并无多大差别，如今天宫与东海形势微妙，对方以护卫天宫为由而来，咱们将其拒之门外，恐怕关系会进一步恶化。”说话之人乃是文书真君，此言一出，引来文官们的一片附和。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天门开与不开并无多大差别？！” 东方将军一双豹眼圆睁，朝着对方怒目而视。

“字面意思。”文书真君冷哼道。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另一名武将忍无可忍。

“实话实说而已。”文官这边又冒出风淡云轻的一句。

“好了。”承华打断两边的争执。

他沉吟片刻，眼下形势实在是严峻。他虽然第一时间将天门关闭，可至今仍未找到帝江的踪迹，正如文书真君所言，便是找到了，恐怕这里有一个算一个，也没人是他的对手。

昨夜在凌云宝殿中，便是如今天界第一神勇的执铭，也终归不敌帝江，那与生俱来的强悍到可怖的灵力修为根本不是他们修行个千年、万年便能抵得上的。几招下来执铭便只剩招架之力，若不是自己随后赶来助战，恐怕他就要死于当场，所幸帝江当时并不恋战，拿到天界卷便破宝顶而出，遁于无形了。

天宫之中，每日往来仙人不绝，大小事务不断，本也不可能真的封住宫门禁止出入。思及至此，他吩咐道：“让他们协助守卫天宫外围，天门处凡有人出入，无论身份，一律仔细盘查。”

“是！”那独目将领领命，退了下去。

随着殿门的闭合，沉默的气氛复又回来。

外面那些人也许只知道河洛之书被抢的事，可殿中的这些位却都清楚，灭顶的大难已经悬在头顶上了。

这次巫族突袭的其实不止天宫这一处，损失的也远不止河洛之书：女娲当年断鳌立极的天柱遭到共工的重创，如今岌岌可危，一旦倒塌，天陷地合，生灵势必涂炭；祖巫祝融烧毁极东之地的扶桑神树，又跑去西极焚了若木，虽已被东海与大和尚那边联手伏诛，可背负太阳的金乌无处落脚，过不了多少时日，恐怕除了深藏底下的妖界，天宫和凡间就全得烤成一片焦土。

承华向下扫视不发一语的仙官：“众卿以为巫族余孽此举是何意图？”

众仙垂首不语。

片刻的沉默后，还是憋得面色紫红的东方将军再次站了出来：“你们不说我说！陛下，帝江这些鼠辈蛰伏万年，此番又来抢夺河洛之书，怕是贼心不死，还想着要颠倒乾坤，一统三界吧！”

承华颔首：“那卿以为当如何呢？”

“这……”办法是有，可难就难在谁都不愿说出口，话在舌头尖上绕了三圈，终是被东方将军咽了回去，“还请陛下圣明决断，我等必追随陛下万死不辞。”

感受到来自那边文书真君投来的蔑视目光，东方将军挑了挑一侧眉毛，示意他有本事就上。

谁料那书呆子真就出了列，可叹这天上人间从来都是武死战文死谏，文书真君向上躬身道：“陛下，先帝远见，将河洛之书拆为三卷，如今帝江夺了天界卷，想要逆转乾坤，我们只有拿到东海和人界卷，才有可能扭转危势，破了他的妄想。但，”他顿了顿，朝堂之上，文武仙官的心也随着他的停顿不上不下地悬在了半空，文书真君咬牙开口继续说道，“先帝已陨，咱们这边能够运转河洛之书的就只剩……那位了。”

那人的名字这万年来俨然成了大家避而不谈的禁忌，他此言一出，众人都面露不忍之色，却别无他法，只得纷纷向前躬身不起。

“老君。”承华心中涌起难以名状的苦涩，他暗自攥紧了双拳，话语间却未带出丝毫波澜。

“老臣在。”

“你且去一趟妖界，想办法将她带回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