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王公公（1/1）
阿烈孥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前方的杜子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皱了皱眉，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崔志舸警觉地骑马靠近了他一步。
“他们推的是什么东西？“娜吉好奇地指着路上一队队推着独轮车的人询问。毕竟她年纪不大，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俘虏的身份。
“哦，那是煤炭。“贺安很耐心地回答道，“可以用来取暖。“
“这不是黑土吗？“阿烈孥不像娜吉那样孤陋寡闻，“它不是有毒吗？怎么能烧？“
崔志舸得意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吧？这种黑土确实有毒，但我们将军想出了办法，除去了毒气。现在我们的滑县和浥城都使用它代替柴火，效果很好呢。“
“黑土可以使用？“阿烈孥有些吃惊，据他所知，大齐没有人烧这种据说有毒的东西。崔志舸不屑地转过头去，懒得理他，难道我们挖这些东西没有能烧的用途吗？
路上有许多这样的手推车，贺安侧头对阿烈孥说：“这些人大多刚来到我们幽州，虽然给了他们土地，但已经错过了种地的时机，所以他们就用这种独轮车推销煤炭给官府或者那些缺少劳力的家庭。一天下来，养活一家人也不成问题。“
“随便让他们挖吗？“阿烈孥奇怪地问道。如果黑土可以烧的话，那应该归类为矿藏了，而矿藏应该是禁止私自采掘的，只能归属于官府或者世家。
“现在可以！“贺安笑着说道，看来阿烈孥对中原的了解真的下了很多功夫。“现在幽州处于特殊的时期，被你们一抢，大家都过不上好日子，只能权宜之计，等一切稳定下来，当然会有所限制的。“
阿烈孥默不作声，心中却涌现出许多念头。在他看来，现在的贺安就是一个正在破坏大齐基本法则的家伙。这样的人也许会受到大齐的不容忍，说不定不需要草原出手，就会有人要对付他了。但愿如此，他在心中默默祈祷。
在一个农舍匆匆吃过午饭后，众人又上路了。虽然那家人仍然很贫穷，但做出来的饭菜却别具一格。几样自家种的蔬菜，让贺安几人吃得津津有味，还有几样肉食，是崔志舸用弓箭射来的野兔制成的。
“在吃的方面，真无法与你们中原人相比！“娜吉吃得非常开心，这种独特的饭菜对她来说是初次品尝。即使是一个小农家，也能做出让人回味的美食。
贺安笑了起来：“娜吉公主，或许将来你可以以客人的身份去中原各地旅游，会有更多让你觉得新奇的东西。至于食物嘛，当然也有自己的特色。我非常想尝尝你们的手抓羊肉、酥油茶和马奶酒，每种食物都有它的独特之处。”
娜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啊，如果有一天你被我父亲抓到，我一定请你品尝这些美食。让你天天都吃到，每顿都满足。”
贺安大笑着，这个口舌利索、不肯认输的女孩子，想要捉住我，恐怕是不容易的事情。但如果我能抓住戈尔丹，让他为我烤羊肉，而娜吉则为我倒马尾酒，这将是一个非常美妙的场景。
继续前行一段路程后，娜吉突然发出惊叹声：“天啊，这是哪儿？太漂亮了！”她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湖泊。湖的中央有一条宽约丈余的堤坝将湖水分隔成两部分，湖边种满了各种树木，尤其是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是一排垂柳。此刻，垂柳的嫩枝随着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湖中浮出了无数鸭鹅，几只小船上的人手持长蒿杆，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湖的两侧是高山峻岭，倒映在湖水中，使得湖泊看起来像一颗深藏在山间的明珠，令人赏心悦目。离岸几十米的地方，是一排排整齐的巨木房屋，更远的地方是青青翠绿的良田。随着山势的上升，田地逐渐消失在不可见的高处。
“这里是凤鸣泽！”贺安平静地说道。如今，这里已经成了滑县重要的粮食产地和肉食生产基地。当然，这里也是贺安的军事驻守点，但他并不打算明说这一点。他相信，以阿烈孥的眼光，看到这里劳作的人都是一些健壮的青年，而且纪律性很强。让阿烈孥了解这一切并不是一件坏事。
“你去年是从这里出发，偷袭回嗀延木贴的？”阿烈孥指着中间的堤坝。
“没错！”贺安坦然回答：“当时这里还是一片沼泽地，我很幸运地知道这里有条秘密通道，所以率军突入草原。那一年，如果不是从回嗀部落里得到丰厚的战利品，我想我早就无法坚持到现在，更不用说取得今天的成就了。”
“那是建立在回嗀部落无数无辜人性命上的。”阿烈孥厉声说道。
“无辜？”贺安冷笑道：“滑县战前有十几万居民，你们来后只有不到五万，那些人都去哪了？他们手中没有刀枪，回嗀部落的财富又是从哪里来的？都是从这里抢夺而来的。阿烈将军，没有无辜者，只有受害者。”
阿烈孥不再说话，双方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不同，永远无法辩清。
“我在这里挖掘了这个湖泊，改造了数千亩良田，修建了堡垒。阿烈将军，如果你们想从秘密通道这边进攻，我可以告诉你，只需要在这里派一名哨兵，就足以使你们付出足够的血的代价，但你们却必须时刻警惕我从这里发起进攻。对于草原上的部落来说，日夜保持警惕的滋味恐怕你们现在已经开始体会了，而我们过去一直在这种警惕中生活。”
贺安想要提醒丁秋生，不要过于介入他个人的私事。于是他在滑县待了连续两天。尽管他知道丁秋生一心是为大局着想，但他心里仍然感到不满。在他看来，公务和私事应该是分开的。但经历了这一次之后，他才发现，在这个时代，一个领袖要做到这一点简直是不可能的。
两天后，无论他情绪如何，无论他内心是否还有不满，他都必须返回浥城。因为朝廷派来了钦差。安顿好阿烈孥和娜吉，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浥城。
回到浥城时已经傍晚了。走进参将府，他看到丁秋生、杨武、青月等人已经在议事厅里等候着他。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特别是停留在青月的脸上。他停留的时间有些久，直到青月脸上泛起红晕并低下头，他才将马鞭甩给杜子尚，大步走进议事厅，坐在正中间的虎皮交椅上。他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妥协，但绝对不会屈服，特别是来自下属的压力。必须要顶住那些应该顶住的。
丁秋生的脸色变得很有趣。首先，他没想到贺安这次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居然抛下堆积如山的公务，一个人去滑县散心。这让他有些懊恼，他对主公的心理了解还不够清楚。贺安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始终感到有些摸不透。也许这就是贺安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之卖命的原因吧。是朝廷派来的钦差所带来的消息。钦差来后不久，丁秋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情报，了解对方的一些内情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什么消息，说说吧？“ 贺安简洁地说道。
“大帅，不，从现在开始我们应该称您为大帅了。朝廷已经任命您为幽州军主帅，从今天开始，幽州就正式是您的了。“ 丁秋生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
贺安的脸上没有丝毫兴奋的表情，“早就预料到了，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丁秋生有些沮丧，知道贺安还没有释怀，他苦笑着说道：“实际上我们惊讶的是第二个消息，关于方家的消息。“
“哦？“ 贺安稍稍产生了一些兴趣。
丁秋生现在说起来仍然感到一些惊讶，“说这两个人所为之事令天怒人怨，让方家丢尽了面子，请圣上为了正朝纲而处置他们。“
贺安动容道：“消息确凿。“
“方家果然果断，真是厉害！“ 丁秋生说道：“听说方家还交了一百万两的罚金，承认管教不严，出了败类。“
“真是豪横！“ 贺安叹道：“一百万两！他们倒是有钱啊。我想圣上拿了他们的钱，应该不会对方家怎么样了吧？“
“正是如此，方家现在可以说是逃过一劫了，但这两个倒霉蛋就得担着责任了。“
贺安笑了起来：“他们活该，但这次我们和方家的矛盾恐怕激化了。现在方家恐怕比柴家更加恨我了。“
“敌人来了就挡住，洪水来了就土崩瓦解，我才不怕他们怎么想！“ 丁秋生不屑一顾。
“战术上可以看不起对方，但在整体战略上我们必须重视对方！“ 贺安提醒道：“否则，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让我们吃大亏，何况方家的势力相当庞大。“
丁秋生道：“是，我们会注意的。“
“做得好！“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个，有一件事！“ 青月吞吞吐吐，有些犹豫，最终在贺安连番催促下，才说道：“这件事是关于将军您，不，是关于将军您的母亲的。“
“我母亲？“ 贺安惊讶了一下，说实话，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并掌控了这个身体后，他的思绪从来没有想起过关于母亲的问题。但当青月提到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在他心中浮现，一股淡淡的悲伤也涌上心头。
“发生了什么事？“ 贺安身子探出来，问道。
“我们监控到幽州有些探子，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说你母亲在候府过得很不如意。“ 青月结巴地说，脸上涨得通红。
“到底发生了什么？“ 咬字儿里蹦出“我娘“这两个字，贺安觉得有些怪异。但同时，内心涌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职方司的人说，贺将军在这里威风八面，杀得蛮子魂飞胆丧，但对待母亲却不怎么讲孝道。他的母亲在候府里整天洗马桶，脏又累，而他却不闻不问。“ 说完，一声巨响传来，堂上的案子被翻倒，众人惊得站了起来，贺安的面容扭曲，目光充满狰狞之色。
“洗马桶？“ 青月也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贺安如此失态的时候，此刻贺安仿佛要吞噬众人。
“控制住你的怒火！“ 丁秋生见贺安如此失态，急忙劝道：“将军，这可能是朝廷想离间您和贺氏关系的手段，他们只是编造谎言让您知道而已。青月，把这些人都抓起来，进行严刑拷问！“
青月摇了摇头，“这些人已经被抓住了，也拷问过了，但他们坚称是真的。“
贺安冷笑道：“离间，你说得没错，但这件事是真实的。朝廷职方司的袁方是个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拿虚假的事情来说事。他只是借此机会让我知道罢了。“
“融州城候！“ 贺安语气中充满了愤怒。
“将军，融州城候是您的父亲！“ 丁秋生赶紧道，他不愿贺安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赶紧打断：“而且，此刻威远候还在南方镇压叛乱，恐怕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江氏？“ 贺安用拳头砸向身后的墙壁，“别以为你是兰亭候的女儿，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时代的家庭关系真是复杂，江氏算是贺安的继母，而贺安的生母只能被称为生母，嫡母的地位远高于生母。
“将军，这件事的真假无法立刻确定，我们要等您回到京城颍川后再作计较。“ 丁秋生说道。
“青月，调查统计司在颍川部署好了吗？“ 贺安稍微冷静下来，问道。
“之前我们一直把重点放在柴方两家和草原南蛮那边，对京城颍川的部署还没有来得及完善，只是派了几个人去，要想建立一个完整的网络，恐怕需要一些时间。“ 青月道。
“嗯，抓紧时间，尽快在颍川部署好网络。记住，我们要网络那些地下势力和下属官员，也要重视上级部署。你和翠珠商量一下，在这方面她有经验。“
“是，将军！“ 青月答道。
贺安心烦意乱，也没有心思继续讨论事务，对丁秋生说道：“明天迎接钦差的安排就交给你了，反正只是形式，就是让我去颍川接受封爵，到时候出场就行了。“
丁秋生点点头：“是！“
“青月，你留下来，陪我去见见邱池明和方文海这两个家伙。“
由于大家事先已经知晓圣旨的内容，当钦差王公公高声宣布晋升、加爵和奖赏时，众人神情平静。贺安成为了真正的幽州军将军兼幽州知州，成为大齐历史上最年轻的军队统帅。杨武得到正式任命，成为幽州同知，实际上相当于幽州的知州。因为贺安一直专注于军队事务，他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保证贺安后勤的顺利，让贺安能够专心扩充势力，四处征战。
喝彩万岁声落下后，王公公笑眯眯地赶紧走上前来，双手扶起贺安说：“贺将军，请起来吧。我们还没给将军恭喜呢！将军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在这里先祝贺李帅步步高升。”
王公公握住柔软如棉絮的贺安的手，让贺安感到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看着王公公那圆滚滚、红润的脸，觉得有些吃不消。这皮肤真比女人的还嫩，不知道是怎么保养得这么好的。他向身边的杜子尚使了个眼色，杜子尚立刻靠近王公公，将一张银票悄悄塞到王公公的袖筒里。王公公显然是老于此道，对于当众行贿早已习以为常，他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这张银票。
“将军，咱家早就听说过您的才能了。在皇宫中，我们只听皇上念您的奏折，今天见到将军，果然是英明神武。难怪打得敌人哭爹喊妈。将军，等到了颍川，还有更多惊喜在等着您！”王公公说着，言外之意颇有深意。
贺安立刻听出了其中的言外之意，小声问道：“王公公明示，还有什么更多的惊喜呢？要知道，现在皇上已经封赏我让我感到惊喜不已，我已经很难应付了。我真怕对不起皇上的好意，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王公公哈哈笑了起来，“将军，您过多了解了，咱家可不敢轻易说出来。”这时贺安的目光转向杜子尚，杜子尚立即掏出一张银票。
王公公连连摆手，拒绝了银子，说道：“这笔钱我不能收，如果收了，就得和你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我就会丧命。”
贺安接过银票，笑嘻嘻地说：“公公太客气了，这不过是点小小心意而已。今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他硬塞给王公公银票。
王公公稍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将军，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具体是什么好消息，王公公立即变得口若悬河，不再吐露半句。
贺安和丁秋生对望了一眼，都感到非常困惑。
“将军啊，不知道那两个叛贼现在在哪里？我这里有处理他们的圣旨。皇上看了您的奏折，对这两个家伙非常生气，还摔碎了几个名贵的青花瓷茶杯，说不知道是怎么养出了这两个东西，竟然如此无耻。皇上的意思是，一旦接到圣旨，将军要对这两个叛贼严加惩罚。”王公公说道。
贺安点了点头说：“皇上说得对，对于这样的卖国贼，必须赶紧处置。请王公公告诉我，这两人是重犯，一直被严密看管，但他们是否有同党还不得而知，我担心会有人劫狱。虽然已经抓住了他们，但不能掉以轻心。”
“对，对，小心为上！”王公公笑着说，“今天之后，他们将成为黄泉路上的小鬼。”
“公公就像是抓他们魂魄的阎罗王。”贺安打趣道。
“哎哟哟，将军过奖了，要说阎罗王，我看只有皇上才能称得上！”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但已经说出口的话无法收回。看着贺安等人面无表情，王公公胆子也大了起来，“将军，你是殿前判官，而我嘛，顶多是个牛头马面而已！”
一行人笑闹着来到统计调查司，他们看到迎上来的竟是一个苗条的女子。王公公面露惊容，迟疑地问：“这位是？”
贺安笑道：“哦，王公公，她叫青月，正是负责侦破方家大案的。”王公公疑惑地看了一眼青月，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众人。由于在宫中长期待命，他察言观色的能力远远超过一般人。他立即意识到众人对青月的态度过于恭敬。在场的人都是英雄人物，对一个女子如此恭敬，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女子与贺安的关系非同寻常。
青月有些生气，脸色变得沉重，挥手说道：“将军、王公公，请进吧。”
看到青月居然敢对自己和贺安摆脸色，王公公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没错。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下属，怎么可能如此放肆？他拱手道：“请姑娘引路。”语气非常客气。
见到对自己这些官员将领都态度傲慢的王公公竟然对青月如此恭敬，众人都有些好笑，同时也意识到宫廷里的这些人都非常狡猾，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青月和将军之间的小插曲。
统计调查司的牢房和其他牢房一样阴森恐怖，黑暗而沉闷。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后，外面再也没有一丝光线传进来，只靠着火把的微弱照明，让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两边的牢房不同于普通牢房只有木栅栏分隔，而是四面都是紧闭的小房间，只有门上有个小小的窗口。
随着贺安势力的增大，统计调查司的权力也日益强大。现在他们已经成为贺安麾下不容小觑的强大力量。
众人不清楚贺安是宠爱青月，还是真的非常看重这个部门。统计调查司的经费一直是优先安排，人员调配也是优先，甚至他们的服装与幽州军队完全不同。除了暗中成员不算在内，公开亮相的统计调查司一眼就能让人知道他们隶属于哪个衙门。
由于此前在滑县的经历，现在的统计调查司在幽州有些神秘的气息。幸好贺安已下令不允许他们调查高级官员，这才让他们感到一些安心。